名门闺阁女子的宴会最看重的是容妆打扮和礼仪,出席之人必须盛装打扮,否则被视为是对宴会的藐视,对在场之人的不尊重。
如今荀馥雅一脸淡妆,一身素衣姗姗来迟,显然已毫无礼仪可讲,也成为了众矢之的。
孙媚儿不想跟着荀馥雅一起丢脸,向赵怀淑与众人行了礼后,径自入座,摆着一副我不认识此人的表情。
众人纷纷看向荀馥雅,低声交头接耳,那神色,如同瞧见了乡野村夫误闯进来那般,眼里充满了鄙夷和嘲讽。
经历了上一世,荀馥雅并不将这些人看在眼底,只是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端坐在怀淑公主下方位置的荀滢。
赵怀淑瞧见荀馥雅呆愣在原地,以为她此刻定然是茫然不知所措,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端坐在高高的主人座上,冷冷地斥责梅久兰:“久兰啊,你是怎么当差的?本宫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提醒谢少夫人,今日参加的是京中名门闺阁女子的聚会,你怎能让她一身素衣,素面朝天前来呢?本宫知晓谢少夫人经济困难,特意命你带着华丽的衣裳和头饰过去,就算她不会穿不会打扮,难道你不会帮她吗?你这样让她出丑,旁人岂不是会唾弃我这个主人家怠慢她刻薄了她?”
荀馥雅听着,脸上十分恭敬,心里却冷笑:果然是赵怀淑,句句诛心。
赵怀淑明着在训斥梅久兰,实则在讽刺她贫穷、不会打扮、不懂礼仪教养。
如果是她先开口说“不知道有这样的宴会”,那众人就可能质疑赵怀淑这个主人家。
如今赵怀淑将责任推给梅久兰,而梅久兰身为她的属下,只能哑巴吃黄连。
真是打了一手好牌啊。
梅久兰立刻反应过来,跪在地上请罪,说:“请公主赎罪,是奴婢一时大意,衣裳和头饰早就送过去了,只是不知道谢少夫人为何还是这副打扮出门。”
她知道这个谢少夫人看着绵软,实际上却是个刺儿头,还聪明的紧!故意在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看向正在看好戏的孙媚儿。
荀馥雅也一眼看明白了这当中的弯弯绕绕。
梅久兰送来的衣裳被孙媚儿穿在身上,也被孙媚儿戴在头上,所以在谢府见到孙媚儿时,梅久兰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只是,公主赐予的东西,没有本人允许,旁人又怎么有胆子去使用了?还如此大摇大摆地穿到本人面前,这不明摆着是一伙的吗?
荀馥雅相信赵怀淑并没有这么蠢,相信只是孙媚儿想来看好戏,擅自来赴宴的。
“还不去给谢少夫人认错!”赵怀淑呵斥道。
她容貌美丽,说话也温文可亲,可是听在荀馥雅耳朵里,看在荀馥雅的眼里,却是说不出的伪善和可憎。
荀馥雅跟她们不一样。
她经历了上一世,知晓了这人的真面目。每每看到她的伪善,都恶心得想吐。
重生一世,她看得太清楚太真切了。
这个赵怀淑只会将她们一个一个都卖了,变成自己的铺路石!
得到赵怀淑的命令,梅久兰上前给荀馥雅跪下认错赔罪:“谢少夫人对不起,都是奴婢一时疏忽,让您受委屈了,回头奴婢再让人将新衣裳和新头饰给您送过去,绝对保证合您的意。”
不等荀馥雅开口婉拒,赵怀淑和善地笑道:“谢少夫人请放心,一切有本宫在,日后你在谢府缺什么,本宫都会给你送过去!”
荀馥雅心里冷笑,说得好听,今日之事一经传出,她必定成为众人鄙夷的对象。
她从容地向怀淑公主拱手行礼,垂眉淡然道:“谢公主的美意,只是无功不受禄,还请公主收回成命吧。公主有所不知,谢家并不缺钱,民妇之所以淡妆素衣,是因为要为夫君守孝三年。民妇不知,参加公主举行的宴会,是可以不守妇德,不守孝的,下回民妇一定不会来的,免得让公主为难。”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舆论开始倒向荀馥雅这边。
且不论是否富有,荀馥雅能在守寡后洁身自好,坚守妇德,坚持守孝,乃是女子的典范,是非常值得敬佩的。
赵怀淑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这是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呀。
荀馥雅的清贫出身,荀馥雅在谢家不受待见,她是知晓的,可她并不知晓荀馥雅还有守孝期这一出,也不知道荀馥雅原来是这般的伶牙俐齿,不好欺负。
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荀馥雅并不愚笨,那日荀馥雅所表现出来的愚昧无知、唯唯诺诺,不过是在愚弄自己罢了。
好你个谢少夫人,从来只有本宫愚弄别人,你怎敢愚弄本宫?
赵怀淑气得咬牙切齿,但表面一片祥和。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低头垂眉的荀馥雅面前,亲切地挽着她的手,笑道:“谢少夫人说的是哪里的话呢,本宫对你一见如故,自然想与你多亲近,想对你好,你若是对本宫客气,就是瞧不起本宫了。”
说到这,她故作为难地叹息:“哎,都怪下人不提醒本宫,谢少夫人你还在守孝期,害本宫闹了这么大的乌龙,还望谢少夫人不要怪本宫。”
她长得端庄美丽,说话时谦卑有礼,热情大方,很难让人生出反感来。
梅久兰跟随赵怀淑在身边多年,知晓她是何意,赶紧跪地领罪:“都怪奴婢办事不力,害公主误会谢少夫人,请公主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