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老皇帝对他不理不睬,旁人不敢对他指手画脚,可也不敢理睬他。这两日他就像是正阳殿前面的大树,成为了风景里头的一个摆设,被人无视。但他并没有不悔也没有不高兴的。
因为这是为荀馥雅做的事。
天寒地冻的,闻讯赶来的孝贤皇后,在宫女嬷嬷的陪伴下,瞧见了快要被冻僵的谢昀,孤零零地跪在雪地里,她心如刀割。
这孩子本来是享受着锦衣玉食,享受着爹娘的呵护的,却因他爹的大意,让他给人拐走了,在外头过着她所不知的凄惨日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再次找回这个孩子,她怎能忍受孩子继续受苦受难呢?
她忍不住跑过来,拿起上好的狐裘大氅给谢昀披上,嬷嬷很识趣地站在谢昀身旁,为他撑伞挡雪。
面对孝贤皇后突如其来的温情关怀,谢昀受宠若惊。
他紧蹙着眉头,觉得这位孝贤皇后对自己的态度怪怪的,过分地热情。
莫不是也像赵怀淑那样,想要拉拢他成为自己的势力?
他扯开狐裘大氅,双手恭敬地递过去:“谢谢皇后娘娘美意,只是微臣承受不起,还望皇后娘娘收回去。”
孝贤皇后盯着递回来的狐裘大氅,仿佛在看到孩子埋怨自己丢了他,让他在外头受苦受难多年,顿时心酸难过得眼眸盈泪。
她再次为谢昀披上,那双肤如凝脂的双手却在难过地颤抖:“你这是会冻坏的,爹娘会心疼啊!”
谢昀不知这位皇后娘娘为何会提起自己的爹娘,冷漠地说道:“皇后娘娘无须担心,微臣爹娘早已不在了!即便他们在世,也不会为微臣心疼一份的。”
说到这话时,孝贤皇后那张精美的容颜竟然垂泪了。
谢昀愕然一怔,自己这身世有这么凄惨吗?至于听一下就伤心落泪?
虽然不理解孝贤皇后古怪的行为,但是这是除了荀馥雅,第二个女人会为他真诚落泪的女人。
他不想瞧见这女人继续难过,出自本性地安抚她一句,冷硬的语气也柔和了些、
“皇后娘娘,您不必为微臣感到难过的。微臣这种人,粗生粗养,死里逃生好几回,命硬得很,死不了的。”
谁知,皇后娘娘听到他的安慰话,心里更难受了。
谢昀瞧见她哭得更凶,砸了咂舌,心里想到:我果然是不会说话哄人安慰人,难怪卿卿总是闹我!
他干脆不安慰了,请求道:“皇后娘娘,您身子金贵,此处风雪大,容易受寒,还请离开。”
身旁的桂嬷嬷也有此担忧,难免也劝上两句。
孝贤皇后想着在这里心疼皇儿也不是办法,皇儿在倔强地拒绝她的好意,她只好命宫女在这里为谢昀撑伞挡雪,自己走进正阳殿找老皇帝算账去。
正阳殿内,烛火通明,暖气旺盛,与外头给人的感觉简直是天壤之别。
老皇帝近日身子很不爽利,这不是个好兆头。他刚刚服药,正半躺着在床榻上闭目眼神,太监总管刘喜正为他揉捏按摩脑部穴位。
忽然大门被打开,他被外头吹送过来的冷意惊醒,不由得蓦然睁眼。
瞧见来人是孝贤皇后,他的头又疼痛起来了。
孝贤皇后向皇帝行了礼,待皇帝免了礼,她坐在他的床榻边,哀怨地嗔怒道:“皇上,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盼回来了,你是不是想要了他的命?你不如要了臣妾的命吧。”
老皇帝赶紧坐起来,柔声细语地哄道:“皇后啊,朕的好皇后,朕怎会要了咱们儿子的命呢?你看他,为了个女人,在这里跟朕倔强,成何体统!”
孝贤皇后不得不承认老皇帝言之有理,可是心疼儿子的心让她怒火难消:“他倔强还不是像皇上您,但凡您脾气好点,他也不会这样。”
面对皇后的怒然指责,老皇帝心虚地缩着脑袋,委屈地嘟囔:“说儿子就说儿子嘛,皇后你干嘛说朕呢!”
孝贤皇后不悦地挑眉:“怎么,臣妾说不得?”
老皇帝见孝贤皇后怒气上冲,怂了:“说得,说得!”
孝贤皇后想到皇儿在外头挨饿受冻,忍不住挽着锦帕抹泪:“那皇上还不快叫儿子进来,有什么话不能进屋子说的,非要儿子冻死在外头你才满意吗?”
“皇后教训得是。”
老皇帝见皇后哭得这般委屈,心里头对谢昀的那份愧疚感此刻无限放大。
他轻握着孝贤皇后的手,心想着好不容易与孝贤皇后和好,可不能因为那个臭小子搞得他们夫妻不和。
遂,吩咐道:“刘喜,还不快去叫人进来。”
刘喜抿嘴笑:“杂家这就去!”
瞧见孝贤皇后终于面露笑意,皇上心疼地为她擦泪,夫妻恩爱,刘喜心里乐乎,不敢迟疑片刻,赶紧领着小太监出去外头迎接那位太子。
他走到谢昀的面前,恭敬有礼地笑道:“谢将军,皇上有请。”
谢昀脸上一喜,欲想立马站起身来,却发现腿被冻得几乎没知觉了。
他有些尴尬地对刘喜说道:“刘公公,本将军,腿麻了,劳烦您扶一扶。”
刘喜一愣,赶紧上前去搀扶他:“是杂家疏忽了,还请谢将军不要怪罪!”
谢昀不知他说这种话里头有几个意思,懒得去猜想,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