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思右想,不得安心,派人前去打听宫里头的消息。
她在焦急地踱步,心乱如麻,却又不想让人察觉她的担心,假装淡定。
荀况若是像上一世出事了,荀家倒了,那她救这人,还是不救呢?
王氏还没找到,是否已经落入荀况手中呢?
届时,荀况是否又用王氏来威胁她来跟他里应外合,对付谢昀呢?
就算王氏没有被荀况藏起来,若王氏知晓荀家被关押起来,荀况要被处斩,她会不会为了救荀况冲动行事,会不会求她救这个爹?
那时候,她救,还是不救呢?
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又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她胡想乱想一通,越想便觉得心烦意乱,觉得头疾带来的疼痛越发剧烈。
她躺在软榻上,以为会好受些,可后脑勺仿佛有许多虫子在死咬着,那些神经似乎不断地在拉扯着,让她痛得头晕目眩。
她双手紧攥着被褥,痛苦得眉毛打结,表情凑成一团。
听到动静,她忍着疼痛,挣扎着坐起身来,睁眼瞧见玄素走过来。
她紧张地期待着,宛如等待死刑那般惊惧。
玄素察觉荀馥雅的表情看上去苍白无力,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水,便掏出手帕,替她擦拭:“小姐,您身子不舒服吗?要不要奴婢请大夫来给您瞧瞧?”
“没事,只是头疾发作而已。”
荀馥雅移开视线,定了定神,站起身来,想要到门口瞧瞧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没有。
巧的是,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那人向她行了礼,笑着回禀道:“夫人,下朝了。王爷因为救驾有功,被皇上赏赐了一处宅子呢,还有许多金银珠宝。”
荀馥雅并未为这个消息而感到高兴。
如今的谢昀权势滔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进宫,她丝毫不担心。
上一世,这人一心护着新皇稳坐帝位。这一世,他身为摄政王,又与新帝感情交好,进宫救驾早就在预料之中了。
如今她唯一关心的是荀况。
她紧张地追问:“荀、荀首辅有没有被关押起来?”
说这话时,嘴唇抖动个不停,连声音都颤抖得不成调。
下人不明白她为何关心这个,直言道:“没有,只有三王爷被关押起来。”
太好了,没事!
荀馥雅松了口气,一时头晕目眩,往后倒了。
“小姐!”
玄素与下人们异口同声地惊叫。
玄素赶紧将人抱到床上,下人赶紧去请大夫,剩下的人守在屋内屋外。
大夫被火急缭绕地请来,替荀馥雅详细地诊断一番后,叮嘱众人,切不可让病人忧思费脑,心情郁结,否则很容易引发头疾发作。
大夫还提醒众人,若放任下去,这头疾会越发严重。严重之时,人会痛不欲生,恨不得砸了自己的脑袋!
谢昀刚下朝赶来,刚巧听到这话,面容绷紧,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怎么这一世得这种怪病呢?上一世明明没有!
下人送走了大夫,冬梅去给荀馥雅熬药,玄素在香炉旁点燃药香,让她安神入睡。
谢昀迈步走进去,脚步却下意识地放得很轻很轻,恐惊床上的佳人。
玄素瞧见了他,欲想弯下身来向他行礼,被他用手势和眼神阻止。她看了床上安睡的小姐一眼,识趣地退出去,关上门。
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微辛微苦的草药香气。
床上幔帐半垂,掩映出荀馥雅半倚枕被的侧影。
此情此景,这种感觉,谢昀尤为熟悉。
谢衍饱受病痛折磨数十载,每回他进谢衍的房间,谢衍的房间总会飘着药香,谢衍总是躺着,要不睡得像个死人那样,要不气息奄奄地咳嗽两声。
那时候他总是很怕,害怕这位敬爱的兄长,唯一给过他温暖的兄长突然有一日一动不动,不再咳嗽,真的死了。
此时此刻,谢昀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
他害怕,害怕荀馥雅变成了另一个谢衍,从此出不门,每日吃药闻着药香睡觉等死,过着没滋没味的日子。
他脚步轻轻地走到床榻前,轻轻地坐下去,伸手抚摸着那病容上依然紧皱着的眉头。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仿佛对方十个一碰就会碎掉的瓷瓶,小心翼翼的,连都在微微颤抖着。
凝着虚弱又恬静的面容,谢昀忽然觉得,什么恩什么怨都不重要了。
他只要这人好好活着!
迷蒙中,荀馥雅似乎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蓦然惊醒。
看到谢昀那张冷峻带着几分野性美的面容,他眉眼中尽是关切和温柔,她扬起的头又倒回枕头上,松了口气:“王爷下朝了?”
“没上朝,只是去看个热闹。”
谢昀玩世不恭地说了句。
他知晓她心里忧的是什么,记挂的是什么,便道:“荀况没事,荀家没倒。如今可顺了你的意了?”
荀馥雅觉得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有气无力地问道:“王爷是来找我撒气的吗?”
谢昀一怔,回应:“对。”
言毕,他不管不顾,两手捧住荀馥雅的脸颊,凑过去啾啾啾地乱亲一通。
荀馥雅躲不开、迫不过,被亲了一脸湿漉漉,忍不住双臂将他紧紧抱住,叹道:“我发现王爷总是找理由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