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昨夜瞧见赵昀那种患得患失的神色,她的心里亦不安稳。赵昀做事一贯有板有眼,靠谱得很,可这次与胡人部落开战,他却有着这般的惶恐。
她猜不到,是因为赵昀知晓了上辈子她所不知晓的内幕,还是因为赵昀的心里把握取胜。
吃完早膳过后,她一如既往地前往御花园散心,可正要出发,刚下朝的荀况便急匆匆地赶来凤梧宫求见。
凤梧宫的宫女们皆在笑叹,在见女儿这事上,这当爹的比当娘的都勤快,女儿果然是爹爹前世的小情人啊。
荀馥雅对此言论感到不是滋味。
若是她们知晓荀况如此勤快来见女儿,只是为了让女儿助他稳固在朝中的地位,甚至利用肚子里的皇儿夺取赵氏江山,恐怕就笑不出了吧。
荀况在宫女的带领下迈步而入,她屏退众人,单独与荀况交谈。
荀况向她行礼后,踌躇了片刻,困惑地质问道:“皇后,你究竟有没有在皇上面前替爹美言几句。”
荀馥雅压根没将荀况的话听进去,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她装傻道:“有啊,本宫经常在皇上面前说阿爹您的好。”
荀况捋了一把胡子,眯着眼盯着荀馥雅,满眼怀疑:“那就奇怪了,皇上最近在朝堂上一直在打压爹的势力。”
“是、是吗?可能是因为本宫最近跟皇上闹脾气,他就拿爹您来出气吧,对不住了,连累爹您。”
荀馥雅故意将说话的语气说得很委屈,很哀怨、很愧疚。
荀况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想到探子汇报说他们夫妻最近因赵怀淑那事闹得不欢,便暂时信了她的鬼话。
“原来如此。”
说了一句后,他又向荀馥雅摆出一副慈父的模样,语重深长地提醒荀馥雅:“皇后啊,看来这个男人靠不住啊。”
荀馥雅见他似乎很为自己着想的样子,受教地点了点头:“嗯,男人的确靠不住。”
言毕,隔着屏风,她装模作样地低头,佯装垂泪,装出一副很受委屈的模样。
隔着屏风,荀况自然看不清楚真实,只是看到个大概,但从哀怨的言语与近日帝皇帝后不和的传言中,他选择暂时相信荀馥雅的话。
他深感欣慰地捋了一把胡子:“你有这个意识,爹感到很欣慰。”
察觉到这位皇后女儿还是受自己掌控的,他才放心坐下来喝茶。
喝了几口,他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算计的暗光,遂放下茶盏,关切地询问:“对了,我的小外甥大概何时出生啊?”
荀馥雅下意识地摸了摸肚皮:“大概一个多月后。”
荀况掐指一算,捋了一把胡子:“嗯,那就是中秋节前后了。”
中秋节前后,恐怕那时候的天子还在战场上苦战,甚至战死沙场了。
想到这,他的心思动了。
荀馥雅见人突然岿然不动,心里发怵,故作困惑地询问:“阿爹,怎么啦?有何不妥?”
岂知,遭到了荀况严厉地训斥:“没什么不妥,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小心胎儿。你这腹中的皇儿很重要,切不可掉以轻心,知道吗?”
荀馥雅愕然一怔,荀况这般耳提命面地叮嘱她注意胎儿,仿佛很关心这位未出生的外甥,这让她瞬间涌起了一丝暖意。
那一刻,她似乎感受到了一丝父爱,不由得低头轻笑:“知道了。”
摸了一下隆起的肚子,她慢悠悠地询问道:“不知道爹爹一大早过来找女儿,所为何事呢?”
荀况并不记得回应,倒了一杯茶,吹了吹热气,喝了两口,清了清嗓子,方正经八百地说道:“皇上今日早朝,向朝臣宣布御驾亲征,虽然有不少臣子反对,但是爹会号召臣子们支持皇上出征的,你得有个准备。”
“准、准备什么?”
荀馥雅心里又发怵了。
这充满阴谋算计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不等她胡思乱想,荀况已迫不及待地向她表明自己的真实意图:“准备趁机夺权啊。”
声音故意压低,细不可闻,但入了荀馥雅的耳,却如雷贯耳,振聋发聩。
那一刻,方才好不容易萌生的一丝暖意冻结了,心中那一丝弱小又可怜的渴望被残忍地掐灭了。
父爱,呵,荀况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一股可怕的寒意直接窜到了心头,荀馥雅瞬间冷了脸,没好气地回应:“可本宫只是个深宫妇孺,怎么夺权?”
荀况不满地蹙眉轻斥:“慌什么,爹会帮你的。”
“……”
荀馥雅攥紧了拳,垂眉不语。
荀况并未察觉异样,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爹之前不是提过,让你劝皇上去剿灭马贼吗?可那些马贼不中用,被路侯爷跟西南世子剿灭了,因此,阿爹的计划不得不搁浅。”
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他正色道:“如今皇上要御驾亲征,正是我们实施计划的大好时机。”
说到这,他的脸上甚至浮现出欣喜的神色:“胡人铁骑骁勇善战,凶猛无比,是异族里面最强悍的,皇上这一去,恐怕是有去无回。”
“不、不会吧?”
荀馥雅的心冷若寒霜,却依旧镇定地与这人虚与委蛇。
荀况狐疑了一下,叹了口气:“皇后你恐怕不知吧,今日早朝,皇上宣布他御驾亲征,同时命卿卿王替他处理朝政。这不明摆着,若他不回来了,他的皇位就由卿卿王继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