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沉默陪着他一道仰望天空。
路子峰察觉她的身影,侧脸看过来:“谢家嫂子为何跟着我,莫非是想我为方才的事道歉?”
荀馥雅见他误会,低眉找了个借口:“非也,只是好奇你与二叔是如何相识的。”
提起谢昀,路子峰眸里有了几分欣赏之色。
“五年前,我们劫了谢家的米粮去赈灾,谢昀找到了我们,以一敌十,险胜后,随我们当了劫富济贫的游侠。这事把谢夫人气得半死,谢夫人找到谢昀后,将人打到半死,谢昀那小子整整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床。”
荀馥雅怔然:“原来他喜欢当游侠。”
路子峰爽朗一笑:“可不是,他当游侠当得比我们还要逍遥自在。”
尘封的记忆勾起了他的兴致,他忍不住多说几句:“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一段趣事。你知道吗?谢昀当游侠时,帮一个小村庄赶走了穷凶极恶的贼寇,村里的小姑娘对他起了心思,嚷着非君不嫁。”
荀馥雅再度怔然:“后来呢?”
路子峰灌了一口烧酒,回忆道:“他一手拿着剑,一手拎着贼寇的人头,很不屑地跟那个小姑娘说,看到没,这血淋淋的人头是我割下的,我杀人不眨眼,脾气暴躁爱动粗,你跟了我,说不定某日我手上的人头就是你的,你还喜欢我吗?吓得那位小姑娘当场晕死过去。”
荀馥雅抿嘴笑:“谢昀这人就是个混账。”
路子峰亦有同感:“确实挺混账的。”
见路子峰又大口地灌酒,忆起前世他因喝酒过度而得了肺病,荀馥雅忍不住伸手压下他的酒壶:“师父,少喝点。”
“师父?”
路子峰困惑地看向荀馥雅。
荀馥雅察觉自己言语失当,强作镇定地解释:“路先生箭术超凡,小女子想拜你为师,不知可否?”
路子峰上下打量着她:“谢家嫂子的箭术都能与我比肩了,还需要拜我为师?别逗了。”
哎,就知道瞒不过师父的眼。
她暗叹一声,转而说道:“好吧,交个朋友,总可以吧。”
路子峰仰头灌了一口酒:“有空切磋一下箭术还可以,交朋友就算了,我内人会吃醋。”
荀馥雅怔然。
师父居然成亲了?
忆起上一世路子峰提过的话,她猜想那个不愿归家的人应该是如今的夫人。
遂,好意提醒他:“那陆先生还是多回家陪陪夫人吧,这般到处奔跑,哪个女子受得了,说不定某日受不了,人就跟你闹着和离,跑了。”
她不知,此话正正戳中路子峰的痛处。
路子峰苦涩笑道:“谢家嫂子真是长着一张利嘴。”
看来真要回去陪夫人了。
饭后,众人各自归去。
随行队伍由岑三领队,谢昀躺在车厢里养伤,江骜在车厢里照看着,而荀馥雅与玄素互相偎依,补昨夜之眠。
不知不觉,他们已回到了关内,逐郡的地界。仿佛一回来,天地间显得分外宁静。
归根到底,这是汉人之地,从前不觉,如今到关外经历一次生死,方觉中原所遇之人皆是好人,所见之景皆是美景。
荀馥雅在浑浑噩噩的睡梦中似乎又梦见前世之事。
那是她还没嫁给谢昀做妾,荀况在官途上混得顺风顺水之时。
江南陵城水患,朝廷拨款赈灾,可灾情依旧不减,途有饿殍、路有白骨的人间惨景依旧屡见不鲜。
正当朝廷头痛之时,一封万民书送到老皇帝的手上,上头列举了陵城县令贪污受贿、鱼肉乡民、私吞赈灾银两等十大罪状。
老皇帝震怒,命谢昀当江南大钦差,前去查明真相。
朝中何人不知,谢昀是老皇帝的刀,派他去也就意味着派他去砍人。
陵城县令是荀况的门生,荀况自然不能让谢昀这把刀去捅他,将他们之间的肮脏交易给捅出来,便命陵城县令想办法托谢昀下水。
她得知荀况在陵城给谢昀设套,不想陵城的百姓再饱受灾情之苦,好心提醒谢昀要当心美人计,岂知谢昀不知好歹,懒洋洋地回她一句“本将军的事,轮不到荀家的人来置喙”。
她气恼,不理会他,转头与容珏师兄、五师弟赵玄朗一块到陵城,想办法解决陵城灾情的问题。
不巧的是,陵城官员设宴款待他们,他们与谢昀在同一个宴会上相遇。
宴会上,那些官员想着谢昀年轻气盛,既未娶妻又未纳妾,哪禁得住寂寞,明目张胆地向谢昀使用美人计。
他们盘算着,若是谢昀收了美人,日后好拿捏,若是不收,也正好试探态度。
可谢昀如冰刃般的目光,从几名舞姬身上缓慢刮过,带着阴森森的寒意。那些舞姬皆生出了惧意,又见谢昀将明晃晃的剑抽出来放在酒桌上,哪敢靠前引诱。
一计不成,那些官员便一个个地向谢昀轮番敬酒,可谢昀持剑走到她身旁坐下,说了句很混账的话“美人计要用这样的美人,本将军才会上当,敬酒的话,要这样的美人敬酒,本将军才喝得下”。
一句话让她骑虎难下,她既气恼,又不得不碍于情面将一杯杯的酒饮下。
宴会散去时,她眼眸微阖,醉得很厉害,看着温润如玉的容珏师兄都有勇气诱惑他。可当她要表明爱意时,谢昀那厮一把将她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