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时,琨儿回来把这事情告诉爹娘,爹没答应,娘倒是一口答应了。
宠爱的妻子垂泪,如何不叫刘勐心软,连忙上前哄。
“我倒是明白,当初的事情,你全怪我一人身上了是不是,你直说你是不是怨我,斤斤计较,喜欢动气,才让刘家的孩子没了……”
当初刘勐兵败,心如死灰,唯一的念想便是回家了还有一个奶娃娃等他,可他好容易回到京里,受了骂不说,还被圣上降了罪,最后孩子也没了,他自是对妻子有怨的,可这话刘勐如何敢应?妻子到底也辛苦:“怎可能,都怪那魏萱嚣张跋扈,日日惹夫人生气,”
“那你还怨我多管闲事?”
“好祖宗,你这张嘴我是说不赢了。”
平阳收了帕子,一双眼睛明秀,让人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哭过:“那这顾夫人你是见还是不见?”
刘勐还能有什么法子,只能把季卿语请进来。
季卿语带着闵川,没成想,并没有看到此间主人,就见管家端着酒在那处等。
管家先是问了礼,这才同季卿语道:“顾夫人所求,我家大人已然明白,只我家大人说,他不过一个佥事,掌的也只是屯田之事,顾夫人想让我家大人去救顾将军,怕是找错人了。”
季卿语听完这句话,便知刘勐还在计较当初上京告御状的事——毕竟当初算计魏家,看似一笔带过,但其中艰险,几乎是刘家一力承担,这是季卿语欠他们的,季卿语看着这管家,又看着他手里端着的酒盏:“佥事大人且说,要如何才肯帮忙?”
管家躬了身,将漆盘拖至头顶:“我家大人想请顾夫人三杯酒。”
听到这话,闵川虽不知内情,但却也顿时黑了脸,让一个内宅妇人陪酒,如何不是折煞顾家?!
而知道内情的菱书则是已经瞪大了双眼,别人喝酒如何她不知,但她家夫人根本是不能喝酒的。且不说是不是不能喝,便是对酒味也已经到了望而却步的程度。菱书觉得不行,当即出言阻拦,谁知她才往前一步,季卿语就微微抬手,把她拦下了——
季卿语知道这是何意,刘勐草莽出身,从前家里是酿酒的,满身功名都是靠家人卖米酒换的,后来兵败到了宜州,季云安听说这事,曾在一次醉酒时,于众宾客面前评论刘勐为饭囊酒瓮……
季卿语敛了眸,微微抬手:“请佥事大人上酒。”
三杯入喉,微微打湿了季卿语的衣襟,管事莫名觉得面前这个名满宜州矜贵清冷的女人,还有些巾帼气概。
夜风簌簌急鸣,呼啸着刮倒满山树影,大雨粗粝,砸着叶片也砸人,啪嗒声响成一片。脚步疾行里,风雨渐盛,没一会儿,天上开始下起了细盐般的雪,密而连绵,一层又一层地叠在人了的睫毛上。
顾青扔掉又一人的头颅,刀锋直指这那群土匪。
他们被包围了,出乎意料地敌众我寡叫顾青第一次正视这个平日里只敢龟缩惠山的土匪窝,他们虽然并不精于武艺,但因为人数众多,有车轮战之势,从夜色折磨到夜色,体力消耗飞快。
赵信打了整整一天了,见身旁的顾青面上没什么表情,已经是冷峻,不由得骂出声:“你他娘都不会累的吗?”
顾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尘土味混着血腥气,令人发呕,但顾青面无表情,显然已经习惯了:“他们有弩。”
“不能吧,这不就是一群土匪吗?这玩意不是朝廷秘密造的,专门给咱打仗用的吗?”
顾青又躲过一记冷箭:“看射程,不是最近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来的,我看到他们山寨里有武器库。”
“奶奶个熊,这帮土匪也太大胆了,连军|火都敢抢!现在怎么办,他们那玩意儿,咱也没有啊。”
顾青带着人从他们中间破开了一个口子,反向一冲的功夫,冷静地对赵信说:“再往上走就是悬崖了,往下。”
“往下有什么?”
顾青提住他的领子:“有坑。”
“牛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顾青带着人往山下走,雨雪交加迷惑了人的视线,只有交锋时刀光割出一抹又一抹的凌厉闪过人眼,才叫人能看清一些东西,顾青在这瞬息的短兵相接中,看清了这蒙面人的眼睛:“竟然不是中原人。”
那人闻声大喝:“你知道得太多了!”
顾青的大刀砸在这人的肩头,他用的是最普通的刀,但很显然,这人根本不擅长,在顾青的进攻下,只能用抵挡退让做还击之势。顾青连砍数刀,逼得他已经单膝跪倒在地,正准备击他要害时,黑夜中,一只冷箭再次破空而来——
顾青目光一凝,刹时翻身躲开,轻功一跃的功夫,就跳到了旁边的矮树上!
又是一个旋身,猛虎下山,将底下的乱兵一脚一个揣进了他们准备用来抓他们的陷阱,落定的瞬间,顾青手上还抓着一只短剑。
没过多久,后头来了声音,顾青认得这马蹄声,知道是镇玉来了。
他接下几人的追刀,单臂就能把人抵开,在他们仓皇不及的须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送进了陷阱。
镇玉似乎懂得了顾青的计划,翻身上马,叫上身后援军跟上——高头大马像是一睹黑色的墙,又像是黑夜里,奔涌咆哮的海浪,它不管不顾地朝人袭去,每靠近一步,都有吞人心魄的力量,尚无天光的深林中,树影衬得人形愈发高大,朝人群奔袭而去时,根本不管他们的避之不及,看不清目光的眼神里,似乎只有碾压和破碎,也只为了一个结局,那就是让他们身陷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