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顾青可不一样了,那可是大将军,能在他身边办差的,大小都有个官做,像闵川和镇玉,叫什么来着?近卫、副将!人前人后都有人管他们叫小将军,那名号,威风!
季卿语叫田氏这话说得一怔,先前她本是不愿办这事的,她也说不上来为何,冥冥中也觉得哪里不对,今日听了父亲的消息,又听了田氏的话,季卿语恍然,是啊,如今她这番举动,同父亲又有什么区别……
她把自己想得一阵心慌,甚至忘了顾青同她说过的南梁兵制准许,她张了张口,还没出声,就觉得自己有百口莫辩之感:“我……”
季卿语难得有在这么多人面前慌乱的时候,直把顾青看得皱眉,他喜欢看她皱眉,喜欢看她生气,也喜欢看她像小鹿一般惊慌失措,但却不喜欢看她为难,这人清风如月的模样,光是皱眉,便让人心疼了,顾青蓦然想到上次季卿语问他这事时的犹豫与纠结,他那时候不懂,这会儿倒是懂了些……于是,顾青给季卿语倒茶时,轻洒了些出来,刚好落了一点到她的手背上,温热的暖意落在肌肤上,能叫她回神。
季卿语转眸去看,就见顾青已经用袖子擦了她的手背,一副不当心洒出来的模样,道歉都没有一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便是这时,他忽然道:“当时恩水乡难民多,数千户人在土地庙里挤破棚住,没粮食、没棉被,小孩泡了水着凉起高热,没有药吃,死了不少人,正是缺粮缺药缺人的时候,我想着卿语小姨是做生意的,认识商队,刚好能送点东西过去,王家那小孩跟着跑一趟方便……”顾青说着,顿了顿,“到底是咱家没个男人,只能到外家找兄弟……”
顾阿奶很是赞同,也道:“做生意的,买起东西来比我们懂门道,买得多了,能省下不少钱呢,是吧?”
这话是问她的,季卿语一脸怔然地看着顾青,听他这般自然地说谎,替她说谎,愣愣道:“……是省了许多银两。”
田氏噎了一口气,没喘上来,这三个人稀里糊涂一通说,田氏就听到顾青的最后一句,立刻道:“咋这般讲,那不是还有你舅舅嘛,哪里就家里没男人了?你大舅跑一趟也是行的!”
“舅娘说得也对,可大舅管家走不开,哪能说走就走,到底是不够方便。”顾青在田氏这话里端起一副深思模样,直把田氏说得一怔,好像确实是这个理……
“按理说,阿栓在家算计这些柴米油盐也是浪费了,一个大男人,天天往后宅跑哪成?中馈的事就该女人管。”顾阿奶忽然严肃起来,“先前圣人去了,顾家上上下下人心惶惶,我是村子里出来的,阿栓小田也是村里出来的,哪见过大场面?还是卿语主持的大局。”
田氏听到这话,隐隐觉得不好,就听顾阿奶说:“如今现在阿青是大将军了,往后过年过节,家里要办个什么宴啊会啊,我们哪里办得来,还不是要麻烦卿语?要我看,这家还是得卿语来管。”田氏还没来得及插嘴,就听阿奶继续道,“就听小玉的,让阿栓跟着阿青办差,卿语掌中馈,你这个舅娘也别闲着,帮衬帮衬,这才是应该的嘛。”
田氏出来的时候,神情还有些恍恍惚惚,本来她是见顾青这么帮着季卿语娘家,有些嫉妒,想给黎家也捞点好处,他家没男娃,就让黎阿栓跟着顾青办差,这样说不定哪天就成“将军”了,到时他家也出人头地了,哪还用过这寄人篱下的日子?可她话说了,顾青和阿奶也答应了,但她总觉得说完,又缺了些什么……
田氏心头密密麻麻地乱着,想不明白,回到院子的时候见黎娥又要出门,当即喝道:“你一个姑娘家家,日日往外头跑什么?”
黎娥嘴角平了平,不太高兴,反正跟娘说了,她也不懂:“……没什么。”
“你来给我捋捋这事。”田氏拉着人坐下,把今日的事同黎娥说了又说。
黎娥险些没让她娘气出病来,心里念了两遍这是她娘:“当初爹说要给表哥来管家时,想的是啥,娘忘了?”
田氏老实道:“你爹说,管家的手里攥着钱,到时候想拿多少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完了,田氏意识到自己把手里的钱全给说没了。
黎娥气得没了好气:“娘又想爹掌中馈,又想让爹跟着表哥挣功名,可爹什么德行,您还不知道嘛?管管家还行,跟着表哥办差……你可晓得跟表哥办差办的是什么差吗?爹杀鸡,表哥杀人!”
田氏原是要骂她不孝,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又险些叫最后一句吓得背过身去,话说到这里,田氏懂得自己是闯了祸,就不该嘴硬说那句编排的话!
她给了自己一嘴巴子,吵着叫黎娥给她想主意,可黎娥哪里有什么主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话娘也说了,表哥也应允了,如今还能如何?”
黎娥看她娘气恼的模样,也晓得她这回是长了教训。
她早同田氏讲过,别整日给季卿语呛声,逞一时口舌之快有何用?如今不是在村里,靠嘴争不来好处,只会得罪人:“行了,娘你也别急,表哥一家宽厚,断不会叫爹去干杀人的事,而且如今也不打仗,哪有那么多人要杀?若真有事,那天塌下来,还有表哥、和表哥那些厉害的下属顶着,咱们在府里住着,虽昧不了银两,但也不会短了吃穿用度,下人也不会少,娘且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