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书和菱角守在门外,见到将军来,先问了礼。
“做什么呢?”
菱书心灵福至,晓得将军定不是问她们,便道:“舅爷刚走,夫人还在对账呢。”
顾青皱起眉来,都快子时了:“这么晚了?”
菱书有些怕人,斟酌道:“应当快好了。”
顾青侧头一看,透过窗子,季卿语已经搁笔了,他让菱书和菱角先回去,自己提着灯笼在外头等。
季卿语出来时,瞧见地上的黑影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才发现是顾青,心神稍定:“将军怎么来了?”
“等你睡觉。”
季卿语抚着心口,走在顾青身侧。顾青提着灯笼,暖色的灯光一簇一簇地照着青石板路,月光西斜,落在他们的影子上,清清浅浅,时有时无,像夜里的风一样自在。
“舅舅不识字,府里的账册都是靠脑子记的,这一誊,就晚了。”
“无事。”顾青背着手,“东西多的话,叫几个下人来帮你写,镇玉和闵川都是识字的。”
“府里花销不大,内容不多,忙几日就好了。”
“最近军营里也没什么事,有事就让舅舅去忙,这事不急。”
“好……”季卿语转眸想了想,“这几日许会叫舅舅多来几趟,主要是想看看舅舅记的账有没有出入。”
这段时日,季卿语瞧顾青与舅舅一家既不亲近、热络,连说话的次数都很少,心念一动,顾阿奶那模样,她瞧一眼就能猜出舅舅一家待阿奶不好,顾青会瞧不出?季卿语如今管着账,就会多想些,若是到时查出舅舅真昧了银子……
她试探着问:“将军觉得舅舅一家如何?”
顾青掀了掀眼帘:“从前在外,阿奶托他们照顾。”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季卿语对顾青侧目,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季卿语却听得明白,顾青与舅舅一家关系到底如何,全然看当初那份看顾之情……
所以顾青心里也觉得舅舅一家待阿奶不算好,可纵是如此,顾青为何还愿意把舅舅一家带到宜州来?
“妾身知道了。”
等季卿语洗完澡出来,已经很晚了,她擦着头发,正要去榻上,顾青却不让,这人生得高大,身躯一下就把路挡住了。
季卿语拿眼睛瞧他,问他这是何意?
顾青低头,看她那未施粉黛的模样,其实季卿语平日也不上妆,但会描眉,如今沐浴完洗了脸,整个人的模样白净,看起来比他小了不止五岁:“舅娘说小姨上门同你打听我,打听我什么?”
“……打听将军喜好。”季卿语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顾青饶有兴致,忽然把人抱起起,放到了桌上:“哦?你都同他们说什么了?”
季卿语想起自己那日说的话,全是夸顾青的……只那时想到什么便说了,但如今对着本人,那些话却忽然不好说出口,算算时日,她嫁给顾青不过三个月,三个月,了解一个人能有多少?
何况那些评价真真切切都是她自以为罢,顾青如何想的,她不知,更不知旁人如何以为他,也不想知自己和旁人的评价是否相同,她不想说,怕说出来,惹顾青笑她。
这人惯喜欢笑她。
“……没说什么,就说将军治军严明,叫他不要惹祸。”
“可王骏说,你夸我性格直爽、面冷心热,办事干脆利落。”
这人都知道!
“将军知道还问,莫不是为了取笑我?”季卿语觉得羞,又有些恼,当即要跳下来。
可顾青不让,单手抓住季卿语的两只,把人压在了桌上——
顾青高大的身躯就这么把季卿语面上的月光全遮住了,可分明背着光,季卿语却能瞧见他那双分外明亮的眼睛,漆黑、深邃,盯着她时,说是虎视眈眈都不为过,他今日的气场格外盛,分明不是在榻上,季卿语却觉得逃不开,要被他俘获——
“想听你一句夸这么难?”
“……不难,将军神勇。”季卿语顶不住他的目光,侧脸躲开,“只将军莫要笑我。”
“不走心。”话音一落,顾青就把季卿语的裙摆掀了起来。
头顶就是窗子,季卿语一慌,伸手就想去拦,可她的手都被顾青握住了,就如她方才说的神勇一般,她的力气全然抵不过他的,季卿语羞喝道:“将军!”
顾青不为所动,膝盖压在了季卿语的腿上,顶开:“不是说腿疼?”
季卿语羞着脸,感觉到月光凉凉垫在后腰:“换个地方……”
顾青没理。
清清凉凉的药膏擦在腿上,冰凉的触感和温热的凝脂相碰,季卿语觉得自己快要化了,她忍受着这羞赧,心想今日不该同他说痛的,这人体贴人的法子同无赖一般……
顾青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面不改色,像是感觉不到热意,甚至改了方向时窗边的月色也半点染不进他的眸子。
只这时,季卿语忽然想起《琵琶引》来,觉得自己与琵琶无异,也惊叹顾青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琴艺……心上密密麻麻地爬着蚂蚁,季卿语闭着眼,等着这凌迟般的羞耻离去,没想到却等来了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