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子衿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发问,手无措伸了起来,在空中摸索半天,却不知如何回答:“是父母之意……我也不愿的。”
他没想到筠冉这么聪明,看穿了他家的盘算,总算还知道廉耻,当即面红耳赤。
筠冉看他反应也反应过来:果然。
原来自己先前都是将豺狼当好人。
“若是你们声明要退婚我还能敬重你家敢作敢当。”筠冉狠狠瞪他一眼,“偏偏你们缩头乌龟一样,就想耗到我先提出退婚。”
“不是的,我父母不是那样……”容子衿急急辩解,可说着说着自己声音先弱了下去,他父母是什么人他这个做儿子的还不清楚吗?他心不甘意不愿闭上了嘴。
“既想退婚又不想背个坏名声,就拿我来顶缸。”筠冉越说心里越明白。
原先她还当容家是好人,现在终于明白不过是个虚伪的势利眼罢了。
从前她心心念念,惟愿未婚夫能明白自己的暗示,早点将自己娶进家门去。
当时容家不提,她也不方便提,毕竟京中门户为表矜贵婚事都是有父母提起,哪里有自己主动提亲的?
女方总不好上赶着求亲事,可容子衿却从未想过自己曾经被陷入尴尬的境地。
容子衿惭愧低下头。
父母的言行浮现在眼前:
母亲说:“只怕命有些硬呢,爹娘和兄长都被她克死了,咱家可容不下这样的命格。”
父亲说:“侯爷死了,他家绝后,唯一的姐夫还是个小文官,这样的人娶进来也不能为你事业助力。”
夫妇两人耳提面命告诫他:“你可不许犯糊涂!顾娘子娶不得!我们辛苦攒下国公府的基业可不是为了叫她来享用的!”
一来二去,他心里也犯了嘀咕。
索性就将这门婚事拖了下去。
原本想着顾筠冉能受不了自己先提出退亲,可她居然一直没有退亲,反而在见到自己时总是笑吟吟的。
容子衿心里惭愧,才说出那番“你放心,我是认准你的。”,想到母亲的冷脸,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我跟我母亲都是认准你的。”
他原本想着等自己功业有成,再求父母开恩。
可是没想到晴天霹雳,对方被指婚进了皇家。
迷迷糊糊中,他也想:难道皇家不怕顾筠冉的命格吗?
难道太子不怕顾筠冉无法给自己提供助力吗?
他站在原地,说不清自己是为了才过来见她一面的。
“现在你来作甚?是不是想激起我的愧疚心好方便今后利用?”筠冉心火烧了起来。
可不是吗?她在容梦瑶点醒之前的确对容家心存愧疚。
前世容家就曾寻到她求个恩典,当时她已经是太子妃,的确利用自己职权帮了容家。
那些日子晏时雍在京外待了许久,好容易回东宫后对她好几天脸上都没个笑影。
回想起曾经被容家利用,筠冉就越发不解气,冲过去夺过容子衿手中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掼:“你还有脸喝我家茶?!”
侍女们发出阵阵低呼,茶汤淋漓,洒了容子衿一声。
他垂目而立,无言以对。
听着自己和家人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被筠冉抖露出来,第一次从心底深处感到轻松——至少这样他就不用费心伪装了。
容子衿说不清自己是为了什么来:是为了道歉?还是恭贺?或者是因为想最后看一看筠冉的笑脸?
他抹了一把脸,郑重弯腰作揖:“是我不好,给顾娘子赔罪。”
赔你娘的大头鬼。筠冉哼了一声,扭过身去不理会他。
容子衿也不强求她原谅,他凄然一笑,起身道:“既如此,那在下告辞了。”说罢便躬身作揖,而后匆匆出了正堂。
后堂站着的晏时雍打开了折扇。
筠冉刚拔腿要回房继续做绦带,就听外面人通禀:“太子殿下到。”
是晏时雍?!
筠冉高兴得放下绦带,拔腿就往外跑。
晏时雍站在正堂的葱绿枫树下,就见正堂外透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等声音越来越近时却猛然放慢,随后从仰覆莲吉庆有余花样的垂花门后面慢慢走出个身着海棠色衣裙的小娘子。
晏时雍唇角不由得带了一抹笑意。原本那些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
筠冉听说晏时雍差点被山洪吹走后就有些担忧,虽说不上昼夜悬心吧但也是处处记挂着。
此刻见他站在面前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顾不上与晏时雍打招呼,先围着他左右查看一下:“殿下可好?”
不是她爱慕晏时雍,实在是前世经历告诉她晏时雍随时会被那帮虎视眈眈的兄弟们暗算。
不是给他路过的步道藏入铁钉就是设置绊马索,严重时还会派人暗杀。
还好晏时雍能力高强,每次都是解决了才风平浪静当笑话讲给她听解闷,不然筠冉只怕早就睡不好觉了。
筠冉眼看着眼前的人完完整整这才松了口气,不过还是要问一下:“此行没有人暗算殿下吧?”
话出口后才反应过来这话不能明说,急得捂住嘴不敢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