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怕黑的毛病一直到嫁进东宫才好些。
又想起问晏时雍:“殿下小时候不怕黑吗?”
“不怕。”帐子外晏时雍的声音轻轻,像是在虚空中传出很远,“夜黑了做事才不会发现。”
筠冉想了想,却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两人一问一答很快筠冉很快就困了,眼睛时不时闭上,回答晏时雍回答时也渐渐答不对题。
晏时雍也觉察到了,温柔嘱咐她:“早点睡吧,孤看着你睡着再走。”
筠冉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清醒前最后一刻她想,等自己睡着殿下就会走了。
可她不知道,晏时雍在听到她睡着之后便踏实躺在了脚踏上,以手臂做枕也睡着了。
他在外面守了一夜,等到第二天天亮后才借着曦光轻轻揭开了床帐。
床帐中的人睡得正香,脸颊红晕,唇角翘起,不知做了什么美梦。
晏时雍也跟着勾唇,放下了帘幕,这才从窗外离开。
有了昨天晏时雍的吩咐,筠冉便提前叮嘱仆从们这几天都不用守夜。
理由也冠冕堂皇:她被刺客之事吓得噩梦连连,生怕惊叫出来人前失态,因此只想一人休息。
苏嬷嬷看了娘子脸色,明明红润有光,眼神也弯弯,一眼就像被疼爱过的滋润样子,这能说是噩梦连连?
再想起太子殿下这些天对太子妃的看重,隐约参透了些什么,便在仆从前应下:“是。”
苏嬷嬷都发话了,其他仆从当然都没有异议,都应了下来。
筠冉便拿出银钱奖赏了府上的奴婢和侍卫,又叫人在外面买了酒席回来款待那些羽林卫。这几天府上都要严加看管,他们这些人极其辛苦。
惹得那些人都感激不已,特别是羽林卫和礼部的官员,他们也办过这样的差事,只不过许多旁的人家认为他们是当差办事,并不恭敬。
这也能理解,在那些贵胄眼里,羽林卫和礼部官员不过是办事奴婢而已,能当差是他的荣幸,哪里用得着受宠若惊?
因此顾三娘的举动就格外暖心。有些礼部的官员就提起当初顾三娘在宫宴上维护江夫人和江家小女娘的事,连同今天之事,称赞她是仁义之人。
筠冉没想到自己不小心就在下级官吏中博了个体恤他人的美名,她一整天都在心神不宁。
两人原先不是没有亲密举止,可让她明晃晃留着窗户等晏时雍,简直是石破天惊。
这样刻意约好见面,越发显得两人关系亲昵,就像话本子里的才子佳人,两情相悦……
但是想到这个成语筠冉就脸红了。
晚上吃饭时她就已经觉得捏着筷头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想他来,又怕他不来,胃也跟着有些发痛。
吃什么都担心,葱姜有异味绝不吃,豆类会胀气,鱼虾太腥。
挑来挑去,也只是喝了点鸡汤,就着鸡汤吃了两块山药枣泥糕就放下了筷子。
等吃完饭后又急着漱口,用青盐刷了一遍牙,又用牙粉刷了一遍牙,最后又用兰花水漱口好几遍。
沐浴也格外重视,将自己泡在澡盆洗得干干净净。
可是淋浴出来后擦干头发又觉得这样披散着不好,叫丫鬟进来给自己梳头发。
梳头小丫鬟不解:“娘子平日里在家不是不喜发式太过繁杂么?”
筠冉含含糊糊找了个理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小丫鬟给她梳了个盘龙髻,筠冉在妆台上翻翻捡捡半天,不是嫌牡丹金簪俗气,就是嫌弃梅花白玉簪素淡,最后别了一枝窗外绽开的晚香玉。
等梳完头后筠冉又开始挑选寝衣,轻影纱太过轻佻,锦缎又不显家常。
好容易选定了一件浅绿绫,看着清爽又家常。
丫鬟们倒没有起疑心,毕竟京中贵门闺秀都喜欢讲究衣食住行。她们家女娘也不算其中出格的。
筠冉收拾停当就将丫鬟们都赶出了房门,自己待在房中等着晏时雍。
夜漏的声音滴滴答答,她的心里也乱麻一样。她想了想,最后扯过一本话本子打发时光。
可是往日里吸引人的话本子此时也没什么意思,筠冉索性扔开书本去照镜子。
菱花铜镜里的人嘴巴小巧,鼻子挺翘,是一张还算不错的脸。
筠冉很满意,在美女如云的宫城也不见得能有几个对手。
可她很快就泄气推开了铜镜,晏时雍什么美人儿没见过?
再说他自己就生得好,听说市井里有好事者曾将太子称为汴京三美之首。
要是寻常男子还能希冀用美色打动,对晏时雍这招没用。
筠冉沮丧摸上发髻,狠心拆散,既然不能用美色吸引,那还不如安安分分,免得让他看见笑话。
原本整整齐齐的发髻被她狠心打乱,又寻了梳子胡乱梳了梳,像平日一样挽一个简单的发髻。
想了想,又将衣裳也换了,否则那绫衣也太过明显。
筠冉在不知道晏时雍心中所想之前,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最后她只是身着一件粉白素衣,衣袖前襟一点绣花都没有。
等折腾了一圈坐在窗前时,筠冉已经变得闷闷不乐:晏时雍到底是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