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冉宾退了左右,自己坐在屋里寻出纸笔,将这些事情都写在了纸上,努力寻找着他们之间的关联:
象棚是汴京最繁华的娱乐去处,三月三也是汴京一年最热闹的盛宴,两者都鱼龙混杂,如果六皇子在这些地方露面,一来能让许多人都看到他的脸,二来场上太乱太杂,压根儿就无从查起。
纸上的墨团和连线越来越多,筠冉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
前世今生二老爷的失踪都给了自己好名声:前世他落海,叫官家很是怜惜太子妃,还怀疑是太子几位兄长做的;今生她大义灭亲,在官家眼里增加了分量。
焦茗前世远嫁外地再无消息,而今生是“嫁给”六皇子后再无消息。
这些真的都不是刻意安排吗?
至于为什么有时间差那也很好解释:今生太子当天就知道了是谁下的药。前世她一个劲哭,太子自己去查,肯定费了些时间,要到明年三月才查出来端倪。
筠冉再出房门时已经是深思凝重,她吩咐白芷:“套车,去珍馐楼。”
*
等进了珍馐楼后却又踯躅了:这里是晏时雍地盘不假,可这是机密,她就算张口吩咐茶饭量酒博士去寻晏时雍只怕人家也会装糊涂。
正瞻前顾后就被店里伙计带到了最高层。
她心事重重抬起头,才察觉不对。
正要发问就见小二躬身打开了门,随后一扇扇隔间的房门打开,最里面站着一个人,正是晏时雍。
筠冉“呀”了一声,欢天喜地快步走过去。
她轻易就寻到了人,满眼欢喜和高兴,眼睛亮晶晶的,脸颊微微的桃红衬得整个人都喜气洋洋。
晏时雍微笑看着她进来。
身后的门一扇扇关上,筠冉回头看,这才发现自己的丫鬟都站在了那几扇门后没有跟进来。
不过她也不怕,只是有点好奇:“那个小二怎么知道带我来找殿下?”
晏时雍正在用茶镊夹茶叶,闻言将茶夹放下,含笑扬起下巴,示意她往窗边走。
窗边有什么?
筠冉好奇,几步走到木窗边,隔着冰裂纹红木窗棂,就发现站在这里能清晰看见楼下。
车马粼粼,不断有客人从马车上下来,从轿子上下来,走进酒楼。
筠冉恍然大悟,居高临下,楼下可不就是清晰可见吗?
“孤在楼上看见了你,就叫小二带你上来了。”晏时雍一脸的博文约礼,叫人觉得似乎是古书里的君子从书里走出来一样。
筠冉“哦”了一声,她心里存着事,就没顾上深究怎么会那么巧,他低头远眺时就正好碰见她来了呢?
“出门是想吃东西吗?”太子的声音温柔和煦。
“啊?”筠冉楞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进了酒楼当然是要有个名头的,她点点头,“上次吃过的菜肴甚好。故而来吃第二次。”
不过想起上次大言不惭挑剔人家酒楼笋老菜不合口味,今天不知道会不会被大厨私下在菜上吐口水啊?
忐忑又不敢多说,就眼巴巴儿看着晏时雍吩咐人进来点菜:“要上次顾娘子吃过的,再叫他们看着添几道时令菜,对了,要嫩些的。”
等小二出去了,晏时雍转过头见筠冉小脸皱巴巴坐在那里,一脸要说不说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有什么不妥吗?”
等听完筠冉的解释后便笑:“后厨近百个厨子和小二,人多眼杂不会的。再说上次那厨子因为特意出来为你解释还得了十两银子的赏钱,欢迎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暗地作梗呢?”
嗯?十两银子的赏钱?
筠冉抬起头看晏时雍:“是殿下给的?”
果然见他温声笑:“是孤。”
筠冉松了口气,随后又觉得晏时雍似乎,也不错。
不过她今天目的不是这个,便赶紧发问:“殿下,听说六皇子失踪了……”
“嗯。知道。”晏时雍手中茶筅轻轻搅动,在茶碗中打出优雅的圆弧,他音调不变,依旧和煦。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筠冉总觉得他尾音有些阴恻恻。
“臣女二叔也失踪了……”筠冉小心斟酌着字句,一边疯狂瞥着晏时雍的神色,想寻找些蛛丝马迹,“还有那焦茗焦茴两兄妹也跟着不见踪影,您说,怎么这么巧啊……”
“是孤叫人做的。”晏时雍忽然出声。
嗯?筠冉瞪圆了眼睛,晏时雍说话怎么这么直白?
虽然早就隐约猜到了,可是他居然也不遮掩一下吗?
这可是晏时雍啊,被三皇子骂做“溏里莲藕——净是心眼”的晏时雍啊,怎么会大咧咧承认呢?
她在惊讶,没注意到晏时雍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茶筅,走到了她身边:“那些人做错了事。”
这是,这是在给她解释原因吗?
“审讯后顾二棰供出此事是他与老六商议,妻儿不知,孤便没有处置你那二婶和堂姐弟。”
啊?这是重点吗?
“至于那几个……”晏时雍眼中滑过一抹阴鸷,“焦茗和焦茴、六皇子如今已经在该待着的地方了。”
筠冉的脑子很乱,像是蒙了一层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