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总算有人能治住这个嚣张的不孝子,顾从直忽然看沈星语很顺眼。
“不必行礼。”
淡金色的晨光在白色的外裳上折出一圈朦胧的光晕,比光晕更和煦的,是他衔在唇边的一点温和笑意,锦锻一般柔软,缎面靴踩过一路福禄砖纹,在她两尺的地方停住道,止住了她要行礼的姿势。
沈星语收回略弯的腿,低低“嗯”一声,抬起眼眸,注意到他眼底的血丝消去,但走路还是很慢,面色苍白的像一捧要化了的雪。
这病弱的支离身子,沈星语脑海蓦的闪过那回她被罪犯刀架在脖颈那夜,他矫健的身形如游龙,又闪过她站在塔上,目睹他一柄银·枪耍的威风凛凛,一枪能穿透三个人的胸膛,消灭了废太子。
“你这毒,什么时候才能解?”沈星语问。
顾修:“还要废一些功夫。”
一个习武之人,武功便是他的精魂,是寒来暑往,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
还能恢复就好。
“不能告假休息吗?你这是糟蹋自己的身子。”沈星语温和道。
“有这个打算,等手头这件事了了便会告假。”顾修回。
顾修这个人,从来最固执,对权势也执着,沈星语哑然他如此好说话,一时呆住。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顾修拳头抵在唇边,缓慢朝前头走,沈星语很轻松便和他同一个步调,两人并肩,光影蹁跹,在地上拓出两道长长的影子,融合在一起。
“你那耕地如何了?”他缓声问她。
“今年的苗育的不错,之前的手续办下来了,正在弄移秧苗。”
他同友人一样同她聊天,眼眸中是不加掩饰的赞赏:“我有查过你那花圃和耕地,你能做出这翻成就,很不错。”
“你还乘船去西洋看了很多东西。”
“我很意外。”
被人欣赏认可,是一件开心的事,尤其这个人还是如此厉害的顾修,这就成就感很让人满足,沈星语眉眼弯弯的:“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本事,有我爹娘留下的现成东西加持才能做出来。”
“不必谦虚,”顾修问道:“你是喜欢做这些,还是为了继承你父母的衣钵?”
“我喜欢育花,不过种地也不用我亲自培土,都有匠人,我就是负责动动脑子和嘴皮子,经常去地里头看看就行,辛苦的还是农户。”
顾修又道:“父亲如今专职照顾母亲,你不必日日舟车劳顿的过来,偶尔来陪她玩一玩即可。”
“另外,不要将我母亲是你叫去的这事再同旁人说,尤其是我父亲。”
沈星语指尖抠着裙敛,“我知道了。”
不知不不觉,两人已经穿过了廊庑,一片鸢尾花打着璇扑簌簌落在沈星语鬓边。
顾修手抬起来,到一半忽的又顿住,指尖一指:“你鬓边落了一瓣花。”
“这边?”沈星语食指一指。
顾修只好指向同自己相反的方向,“是这边。”
沈星语手指在鬓边摸了两下,扯下花,“你要上值了吧?”
她习惯性嘱咐:“路上慢些。”
“好。”
沈星语见顾从直一反那日常态,主动陪曹氏玩,颇有些纳闷,剥着葡萄嘀咕:“国公爷想通的倒还挺快,好像已经接受了夫人不正常这件事。”
绿翘回道:“国公府也得听世子爷的。”
指尖的葡萄汁闪着清亮的光泽,沈星语微微怔住,她怎么忘了。
顾修那个人,像来是说一不二的。
谁又能逆他的意。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顾修是个通情达理的错觉的?
似乎,自他们重逢,顾修从未逼迫过她任何一件事,她倒是忘了他原来的样子了。
顾从直照顾的颇为用心,沈星语心里也记挂着移植秧苗的事,早早便离开去了御田,又差人去给睿贝子递了口信,晚上约在茶楼。
“你今日怎么过来这了。”阿迢从地里上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手指比划着道。
沈星语:“顾夫人如今有国公爷照顾,我就早些回来了。”
阿迢:“那你以后不去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星语道:“偶尔去看看她吧。”
阿迢眼中有惋惜:“那你们这又不复合了?”
沈星语蹲下身,拨弄秧苗根系查看:“随缘吧。”
阿迢食指戳了戳她肩膀,沈星语抬眸看过来,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
“有事你说便是。”
阿迢很犹豫:“有件事,我很早就想同你说了,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沈星语:“关于他的?”
阿迢圆乎乎的脑袋点点,“那天你不是怎么都不相信盛如玥的话吗,其实那晚,我被世子爷打了之后,他后来来过我房间,问了我,对我施暴的人是不是太子。”
沈星语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阿迢道:“我觉得他好像,那日有相信你的话。”
“不可能吧,”沈星语脑子嗡嗡的,又觉得有点慌妙:“那段时间他一直凶我,一点也不相信我的样子。”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阿迢咬着手指,“这是我的猜测,他当时可能是同我是一种心态。”
“你越是要豁出去一切,他越是不敢让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