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两个醉鬼一起瘫倒在沙发上。
酒精有时候是个好东西,很多平时不敢说的话喝醉了之后就有胆说了。
许乐忍不住吐槽公司的脑残上司:“万恶的资本家,把我当牛使!就那么点钱,还敢使唤姑奶奶?信不信我明天就回去把他们都炒了。”
林欢颜眯着眼睛笑,电视台的人都挺照顾她的,她没这方面的体验,但还是赞同地点点头,“没错,万恶!”
“我诅咒他们!”许乐说着,蹭的站到沙发上,身子摇摇晃晃的。
林欢颜看得心惊,伸出只手稳住她,许乐垂头看她,恶狠狠地又灌了口酒,手指比划着,“我诅咒他们上大号没纸!”
“……”
姐,你这诅咒还真是狠。
林欢颜哭笑不得。
到最后真如她所说,一桌子的酒都干完了,空酒瓶横七竖八地倒在桌上。
林欢颜脑子彻底糊成一团浆糊,一直憋在心底的话也趁着醉意说了出来:“我讨厌程煜!”嫌单纯这么说出不了心里的那口郁气,她索性跟许乐一起站在沙发上,高举着酒瓶,“我讨厌程煜!讨厌死了!”
许乐倒下了,仰着头看她,嘴里模糊不清地念叨着:“哎,我看就是孽缘,林欢颜,你逃不了了。”
这句话如同魔咒,整晚绕在她的耳边,林欢颜昏昏沉沉地做了个梦,梦里都是那句“你逃不了了”。
最后彻底惊醒。
睁眼是刺目的灯光,林欢颜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客厅。
许乐歪歪扭扭地睡在沙发上,一条腿耷拉在地上,就这样也没见她醒来。
林欢颜拍拍她,试图将人叫醒。
躺着的人咕哝着翻了个身,还是没醒来。
睡的是真沉。
无奈,她也拖不动一个喝醉酒的人,只好去卧室翻了床被子出来,给她盖好。
这个天客厅开了暖气,不会冷。
回房前林欢颜环顾了客厅一眼,确定就算半夜许乐不老实从沙发上掉下也不会碰到什么危险物品,才放心回去。
只是回去后却睡意全无。
她最近的睡眠状态着实不怎么样。
入秋之后北城的雨水也多了起来,夜里又下了一场雨,雨滴拍打窗户的声音格外清脆,声声入耳。
林欢颜坐在床上,静静地听雨声。
思绪随着雨滴声翻涌。
-
十七岁前林欢颜特别讨厌下雨天。
下雨天意味着要带伞去学校,意味着她的鞋子要被打湿,不幸的时候还会被弄得很脏,下雨天还见不到太阳,高三的生活本就够阴云密布的了,再见不到太阳真是有够郁闷。
偏偏她是那种不看天气预报又不爱带伞的人,所以当她推着掉了链子的车回到小区门口突然豆大的雨滴滴在她的脸上时她觉得天要亡她。
碧水湾这片是北市的别墅区,有些年头了,各家各户都隔得远,一路上连个避雨的亭子都没。
平时骑着车回去的时候不觉得家里这么远,这会儿下着雨走着,就像是唐三藏去西天取经一样,那路途遥远得看不到头。
雨越下越大,几乎是劈头盖脸地落在她脸上,她忙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盖在头顶。
那一刻她真的想把自行车丢在路上,但好歹这车也跟了她多年,若要把它丢在半道她也舍不得。
于是她只能狼狈地顶着一件薄薄的校服外套推着她那半路掉链子的车子埋头往家里冲,恍若个冲锋陷阵的勇士。
直到某一刻,头顶的雨滴骤然消失,林欢颜抬起头,入眼是漆黑的伞面,一把伞像是隔绝出了两个世界,雨点不住拍打在伞面,伞外依旧大雨瓢泼,伞下的世界却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伞下的人面容清俊,眼眸沉静如水,微微垂着,落在她的身上。
林欢颜怔怔地抬头望着他,心跳有一瞬的停暂,而后心里的小鼓被猛地敲响,鼓声喧天。
后来有人问她:心动是什么?
林欢颜得出个结论:是骤然停顿的呼吸,是几乎快要冲出胸腔的剧烈心跳,以及害怕自己形象不好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的羞赧。
她仰着头看了他几秒,突然意识到自己就像只落汤鸡,蓦地垂下头,从嗓子里挤出了句:“谢谢。”
而后头顶传来一句:“你去哪儿,我送你。”
两人隔了半臂的距离,身边若有似无的传来阵阵檀香味,是很温润的木质香,林欢颜连呼吸都放缓,只能低下头掩盖自己的不好意思。
好在那人虽然热心但却不是很多话的人,一路上都没怎么和她说话,她颤抖的声线才没有得以暴露。
心里闪过无数个问题。
要不要问问他叫什么?住在哪一栋?是新搬来的吗?
她以前从未见过他。
林欢颜头一回觉得开口跟人说话原来是那么困难的事情,纠结来纠结去,一个问题都还没问出,家门就近在眼前了。
十一月的天,她急得额头都快要冒汗,最终只是停下脚步,指着面前的房子,吞吞吐吐红着脸说了句:“我……我到了。”
话一出口心里的小人猛地倒地,捶胸顿足。
林欢颜你算什么新世纪青年!连问个名字都不敢?就这点胆量?
她快要窒息,身旁的人看了眼不远处的房子,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看着她,轻声问了句:“你是林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