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翾骤然捂住她的嘴巴:“你自己的人你自己照顾,你便是封她个公主孤也不管,孤绝不会替你照看分毫,再说不吉利的话,孤就下旨砍了她。”
相思握住他的手腕,只是轻声说:“阿兄不会的。”
李文翾讨厌她的平静,他把脸贴在她的发丝,连拥抱都不敢用力了,那巨大的悲痛他真的无法消解,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说:“等你好了,想去哪里,孤都陪着你。”
相思不忍他难过,于是也顺着说下去:“好啊,去江南好不好?我还没有看过江南的水色和美景。”
李文翾点头:“好,顺着江南一路走,你想看什么,我们就去看。”
可相思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场白日里的浮梦。
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轻浅地踏入梦乡。
李文翾看着她的侧脸,久久无法回神。
他从床上翻身下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已经变成了暗蓝色。
陛下叮嘱人好生伺候着,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去了紫宸殿,他还是要处理公务,维持一种一切静好的假象。
仿佛这样可以骗过鬼神,晚一些收走她的魂魄。
一向不敬鬼神的陛下,手中已经多了好几串佛珠,他指尖一颗一颗捻过的时候,大概心里是在给娘娘祈福吧?
徐衍去接公主和太子,她早就不需要跪了,但今日她偷偷溜进了佛堂,要给母后祈愿,为此她作业抄了一夜的经书,不知道是谁教她的,又或者她从哪里看到的。
公主殿下聪慧异常,可抄经对她来说还是过于难了些,昨日她抄完,徐衍偷偷看了一眼,许多字都写得很吃力。
她写了一大半就睡着了,剩下的一小半是太子殿下抄完的。
如此拼就了一整卷,今日去佛堂烧了,两个小殿下露出了些微放松的神情,好像努力做成了一件大事,相信佛祖会保佑母后的。
徐衍带着侍卫过去的时候,两个小殿下还在跪着,瞧见他才又拜了拜,从蒲团上起身走出来,见了他便问:“今日父皇许我们见母后吗?”
徐衍心想,陛下已经顾不得两个小殿下了,但看着两个殿下的神情,他只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娘娘睡着了,陛下陪着娘娘已经歇息了,今日怕是见不成了。”
阿鲤和夭夭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呢喃:“我们给母后祈愿了,母后一定会很快好起来了。”
整个后宫被一种淡淡的紧绷和阴霾笼罩着,所有人都变得安静且小心翼翼。
大家再次意识到,娘娘才是这座皇城的主心骨,她不好了,一切都不好了。
陛下尤其不好。
他今日里出神许久,突然召见了工部的人,要他们尽快把皇陵修建出来。
然后他召见了宁王,问他,他的儿子和女儿,到底谁堪为君。
又召见了几位大臣,问了同样的问题。
几乎所有人立马明白了些什么,纷纷跪地恳求陛下三思。
李文澈甚至劝他,“皇兄,且不说历代没有皇太女的先例,便是如今有了,你让阿鲤如何自处?日后更难保兄妹二人生出嫌隙。”
李文翾只是平静道:“在其位,却无可谋政之德,只会更加痛苦。”
之后不久,陛下封了懿安公主为皇太女。
朝中激烈的反对持续了半月有余,甚至有谏臣在朝会上撞柱死谏,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文翾却依然无动于衷,只是道前朝末帝庸碌无为,一心只爱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终日懒怠朝政,郁郁寡欢,而他的皇长姐却是个十分有政治才能的公主,多次力挽狂澜,才使得她这个皇弟安稳坐了十七年的帝位,可最终还是没能摆脱灭亡的命运。
当初他们的父亲也曾试图改立长女为皇太女,然而因着种种阻拦,未能如愿。
“可太子和公主殿下尚且年幼,陛下何须操之过急。”
“正是年幼,才免生龃龉。”李文翾态度坚决。
这件事,便如此定下了。
虽则所有人都不大认同,但好歹暂时是没人再说什么了。
就连相思都骂他:“我知道阿兄秉正无私,并不偏爱谁,只是觉得夭夭更合适做这个储君,可你也要替她想想,这条路,何其艰难。”
李文翾疲倦地抱住她,轻轻拍她的后背:“别动怒,算孤求你了。孤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各方面都比阿鲤要强些,虽说有时鲁莽不知天高地厚了些,可毕竟年幼,总是能教导的,那份野心和魄力,却是难得的。若她来日抱负不得施展,未必会更自在。如何选都可能是错的,孤只是做了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
相思明白,她只是……她也说不上来怎么,只是觉得心疼,“我怕是看不到她长大了。”
她近日里总是昏昏欲睡,身上像是压了万斤重的石头,她总觉得自己,恐怕要到尽头了。
她不想他难过,于是故意逗他:“阿兄以后要记得我,一直记得,不许忘了。”
他不喜欢听她让他保重的话,她希望这样说,能让他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