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却只是苦笑,“已经够好了,我什么都不缺。”
母后的确什么都不缺,可却也并没有那么快意。
父皇一直都知道,一直都耿耿于怀,所以才会早早禅位吧!
夭夭看了父皇母后一眼,却道:“驶快些,朕看不得他们这么悠闲。”
阿鲤扯了夭夭一下,笑叹道:“你啊!”
两艘船终于碰了头,夭夭站起来,叉着腰,对两个根本没发现他们的父母喊道:“欸,你们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两个孩子。”
天气还有些冷,风吹过湖面,更是沁冷无比,元元和冉冉一个趴在李文翾的膝头,一个钻在相思袖子里,被夭夭一嗓子吓得都探了头,勾着脖子看来船。
相思眼睛恢复了很多,但还是有些模糊,半尺以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她眼神有些空泛地看着声音的方向,唇角不可抑制地翘起来,朝着那边挥着手。
李文翾却连弹琴的动作都没停,只抬头看了一眼,微微挑眉,仿佛在说:怎么又来了。
船夫靠近,夭夭一撩裙摆跳了上去,阿鲤都来不及护着,只好也跟着跳过去。
李文翾和相思的船更大更稳,却还是剧烈晃动了一下。
夭夭扑进母后怀里,阿鲤拱手拜了拜,在旁边扯了个凳子坐下来,捏着桌子上的茶点吃了一口。
元元过来蹭他,他分了一块儿给它,但它不大领情,闻了闻就有些嫌弃地扭过了头。
“被父皇母后养得十分挑食。”他评价道。
夭夭很想母后,从前母后在宫里,她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黏着,甚至还不如最近见得多,可母后搬离皇宫,她就觉得格外想念,于是头抵在母后怀里,狠狠地蹭。
相思抬手抚摸她的脑袋,心疼道:“最近是不是很累啊?”
夭夭委屈地“嗯”一声,“他们都欺负我。”
相思太知道那群大臣的脾性,顿时埋怨地看了一眼李文翾,意思是:瞧你干的好事。
禅位之事相思极力劝阻过,对于她来说,夭夭和阿鲤都尚且太过年幼,不应该担起这么重的担子。
她甚至和李文翾吵了一架,她一向性子软韧,便是生气了也显得平静,从没有这么直白地同他吵,指责他心肠冷硬毫不怜惜孩子,甚至连她当年出征在外没见着孩子出生都骂了。
相思恨道:“非是从阿兄肚子里出来的,你果然不疼惜。”
李文翾挨了顿骂,心情却莫名好了许多,好像把他那经年难抹平的愧疚都消去一点,看她会毫不吝啬凶意地骂她,又觉得可爱得紧,于是挨着骂,竟忍不住笑起来。
相思更恨了,恨得踢他咬她。
那会儿整个凤仪宫都不敢留人,怕见识了娘娘生气口不择言,陛下挨骂,两个人冷静下来觉得丢脸再波及他们,于是一个个都退出去,整个凤仪宫安安静静的,半点人气儿都没有。
等相思骂累了打累了,李文翾抱住她,平静道:“你从来只考虑别人,什么时候也考虑一下自己。”
相思愣住了,失神道:“可是……”
李文翾捂住她的嘴:“没有可是,你是孤养大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没有人比我更在意你,这次听孤的,你且看看,天会不会塌下来。”
李文翾并非铁石心肠不顾儿女死活,夭夭也是他一手栽培的,她的优点和缺点他都再清楚不过,识人用人非一朝一夕之功,他固然可以带在身边再教导个五年十年,可他等得了,相思等不了。
况且夭夭非池中之鱼,她的野心与抱负与日俱增,他确实可以压一压她的脾性,等她再沉稳些再把担子交给她,可到底堵不如疏,把她提到这个位置来,以如今的形势并不会出什么乱子,且他在后头看着,不至于让她乱来,却能叫她成长得更快些。
李文翾确实考虑相思更多,却也并非罔顾女儿意愿和能力非要提她上位。
最后相思自然没有争过阿兄,且夭夭自己都觉得她可以胜任,于是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搬来广林苑已月许了,相思虽日日担忧儿女,总要着人来问话,可大多时候,她的确心情好了许多,迟迟不见缓和的病情也骤然恢复了许多。
这会儿看着夭夭委屈,又忍不住埋怨起阿兄来。
李文翾却按了琴弦,声音停下来,他抬头,嗤道:“你听她的鬼话,若真受了委屈,她当场便发作了,便是一时发挥不好,过后也要着补,才不会到这里跟你哭诉。”
相思就是太心软,旁人看夭夭是还未成年的幼狮,在她眼里就是温和无害的大猫咪。
大约这李文翾有时不仅是她父皇,还是她的老师,两个人因看法不同也有过针锋相对的时候,所以更了解彼此在前朝的境况。
说着,李文翾指了指夭夭:“从你母后身上下来,瞧你都快比你母后还要高了,还撒娇呢!”
夭夭却抱母后更紧了,委屈地看着相思:“母后你看父皇。”
相思拍着女儿的背:“我们不理他。”
夭夭偷看父皇,抿唇挑衅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