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室的门被轻轻叩响,梁孟泽换下实验无菌服,穿一件深色大衣站在门口等着她。
他手上还拎一个女士挎包,熟练地牵过她的手,侧眸问,“今晚我开车?”
“好。”赵西雾说,“如果你太累,中途也可以换我来。”
“还没问你什么时候学的驾照。”梁孟泽笑了下,“寒暑假?”
赵西雾嗯了一声。
却不是梁孟泽想的那样。
邵禹丞某一年痴迷赛车,大少爷闲的没事非要亲自教她学车。
驾校挂了个名,赛道场上的风驰电掣,赵西雾在这样极限的速度里学会了开车。
不仅仅是赛车,蹦极、跳伞、开飞机,那些不敢想象的激情,是她人生里最酣畅淋漓的一笔。
接近三个小时车程,中途接了林致远一道去找钟意,赵西雾打了个哈欠沉沉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开车的人换了一位,她靠在梁孟泽的肩头睡的正香。
梁孟泽身上有很浅淡的消毒水味道,他本人也有很严重的洁癖,担心口水流到他衣服上,赵西雾下意识坐直,有点做贼心虚频频往他肩头看。
梁孟泽手持iPad,鼻梁泅了点电子屏幕的冷光,视线不经意转过来,赵西雾顷刻收回目光,乖乖坐直一动不动。
吃饭的地点定在了他们学校附近不远处的一个新开的清吧。
数年没回来,原来的实验中学迁往新地,旧的小学拆迁移作商业圈。人世间的变化就好像顷刻低楼变大厦,谁也说不准下一秒是什么样。
哀伤的民乐小调,在这个阖家团圆的除夕夜,这儿收留了许多孤苦无望的灵魂。
赵西雾抽空瞥了一眼钟意,她正怅然若失盯着远处,也许在这个深夜她也想到了某个人。
“别想啦,人生在世要放眼于眼前。我看林致远就不错,你不考虑一下?”
“不考虑。”钟意干脆利落拒绝,“没考上研以前我不会谈任何一场恋爱。”
“你这是上岸前先拔情绝爱?”赵西雾扑哧笑出来,慢悠悠问,“那考上以后呢,你要去找靳宴舟吗?”
钟意没给这个问题的答案。
靳宴舟这个名字离她的生命越来越遥远了。
她看向赵西雾,轻轻问,“那你呢,西雾?”
“我打算和梁孟泽好好走下去,平淡而又简单幸福,我想这是我最想要的。”
赵西雾唇角勾了起来,她歪过头,视线约过去看向梁孟泽。
他一身清色与这儿格格不入,却仍然愿意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陪她胡闹。
赵西雾眉目渡上温柔浅淡的光晕,褪掉了许多的浮华喧嚣,她穿一身素色羊绒长裙,端坐在一方也能有一份出尘淡雅的气质。
也许和梁孟泽在一起不会是最轰轰烈烈的爱情。
但却是她最有安全感的时光。
席间大家谈起京大这些年的要闻,钟意这段时间忙着备考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听的格外认真。
她听见林致远忽然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是邵禹丞。
林致远说:“前段时间闹的满城风雨,这位邵公子和梁小姐离了婚,大手一挥给我们学校捐了栋宿舍楼。”
梁孟泽对这种豪门八卦不感兴趣。
只是罕见地想起学校里的一点风言风语,他忽然开口问,“邵禹丞……是不是之前在学校里追人的富二代?”
赵西雾猛的一下坐起来。
她再也呆不住,捂着胸口匆匆离开。
洗手间是外面的公共洗手间,除夕夜,大街上没有什么人,灯光却很明亮。
她弯着腰撑在大理石洗手台面,刚刚饮下的烈性白酒涌上来,她几近干呕,抬头望见自己一张苍白惊慌的脸。
这是赵西雾这些年在面对梁孟泽时候常有的反应。
她踩着幸福时常有如履薄冰的惴惴不安感,就像一个巨大泡沫,她害怕下一秒会幻灭。
她怕一切静心伪装的皮囊被撕扯,她怕有一天梁孟泽突然翻到某篇街头小报,上面赫然登记她赵西雾的累累“罪行”。
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赵西雾无暇去接。
她接了一把水洗了下脸,斜对面递过来一张纸巾,很熟悉的牌子,带着茉莉花的清香。
那一霎那警铃大作。
赵西雾下意识向后推一步,却撞进男人的怀里。
她扬起头,刚哭过的眼睛还留有一层雾蒙蒙的水色,就这么笔直撞进男人恶劣含笑的眼睛。
邵禹丞手掌扼住她纤细瘦弱的脖颈,他身上气度成熟不少,笑容却恶劣如昔。
洗手间最外侧的透明玻璃,他恶意掐着她腰抵住,指着她看酒吧最外层映出的人影轮廓。
从赵西雾的视野里,这儿刚好能看见梁孟泽背部抵靠在玻璃上,他低下头频频看腕表,随时可能会出来找她。
赵西雾心提到嗓子眼,下意识推搡,躲避她亲昵。
她越逃避,邵禹丞心里那股无名的火就烧的越旺盛。
他把她拥在怀里,小小的一团很好抱,低头凑过去,身上已经没有了名贵香水的味道,染上了实验室消毒水的味道,邵禹丞冷着眼,用湿巾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