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慢悠悠的回忆里,赵西雾忽然发现,原来她和邵禹丞也有过一段堪比纯情的校园恋爱。
他会把她的课表设成手机屏保,掐着最后一节课下课的时间接她出去吃饭。也会周末换上一身轻便运动装,租一辆共享单车栽着她在校园里骑行。
他那时候开玩笑:“你说我要不重返校园陪你一块儿读书?”
赵西雾仰起头:“好啊,那你以后就跟我在图书馆里复习。”
“那不行。”邵禹丞逼近她,他身上的气息席卷过来,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味道,他笑的慵懒散漫,“我会忍不住的。”
“忍不住想和你牵手、拥抱还有亲吻。”
赵西雾那时候脸皮很薄,被他逗得说不出来话,只好去捏他腰上的痒痒肉。
邵禹丞大喊:“谋杀亲夫啊!”
那时候他们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校园,盛夏燥热的午后,他们的影子在柏油马路上倒映出交颈相拥的甜蜜。
赵西雾也曾想过,倘若邵禹丞只是普普通通大学生,那他们又该有多浪漫的一场校园恋爱?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太多的假设。
赵西雾在回忆里渐渐平和下来,她神情不似作假,眉眼梢里渐渐染上些不由自主的幸福感。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不会让我在学校里受委屈,悄悄挡下所有风言风语,我总是对他发脾气,他其实脾气也很大,可是总是一个人生闷气,气完了还要来哄我。”
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赵美华又如何看不出她此刻神态。
原本放不下的心彻底落下,赵美华握住她的手,“你幸福,姑姑就放心了。”
这一句“放心了”好似再也了无牵挂。
没有人比赵西雾知道这句话的份量,她肩头猛地一颤,几乎要控制不住崩溃的情绪。
这时候是邵禹丞从背后走过来揽住她。
他宽厚的手掌天生带有安抚的力量感,他不多说一句话,沉默地配合她演好这场最后的温情戏码。
赵美华看了一眼邵禹丞,把他们两个人的手一起拉住握在一块。
“不要因为姑姑走了伤心,以后你这儿会有一个小宝宝,会代替姑姑陪着你走下去,也会像姑姑一样爱你。”
赵美华摸着她小腹,人临死前都会有遗憾,她的遗憾就是生命消散的时间太快了,她只来得及看赵西雾幸福,可还没来得及看她结婚生子,看她拥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
“西雾,你太苦了。以后姑姑不在,你还能在谁的面前哭泣。”
赵美华流下泪来,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紧紧将赵西雾抱住,在这一刻她的脸上焕发出从未有过的光彩,比生病前都要好的脸色。
赵西雾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她明白这是生命弥留之际上天最后的馈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生平最大的力气搂住姑姑,固执地不让她离开。
邵禹丞在这时候轻轻开口:“我不会再让她哭。”
他低下头,语气万分恳切,“请您放心。”
赵美华在这一刻闭上了眼睛,她的手还压在赵西雾的腹部,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最牵挂不下的是这个从雪夜里捡回家的孩子,这个在世界上孤苦无依的孩子,她多希望将来能有一个人长久陪伴在她身边。
属于生命的体温在流逝,赵西雾比任何人都要明确感受到。
她一下失声,只要滚烫的眼泪,像不受控制一样滚落。
病房里的所有机器停止运转,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语气宣布“2016年2月27日,凌晨四点三十八分,宣布死亡。”
一切程序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赵西雾被悲伤冲撞的已经完全只剩下一副躯壳。
踏出医院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出声。
“邵禹丞,我没有姑姑了,我要怎么办。”
“邵禹丞……”
生命里最无望的时候,好像再伶牙俐齿的人都会变得失言。赵西雾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像个无助的孩子,刻在骨头里的本能让她止不住呼唤邵禹丞的名字。
邵禹丞紧紧拥抱住她,他的眼眶也微微泛红,满是心疼她的神色,却又为自己而感到悲哀。
他知道,他再也没有理由能留得住她。
“不哭了西雾,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像你姑姑一样对你好。”
赵西雾仰起头,哭到通红的眼睛,她湿漉漉地看过来,像兔子一样倔强地问他,“邵禹丞,你为什么非我不可?”
这个问题的答案邵禹丞也不止想过一次。
他耸了耸肩:“因为爱。”
“具体我也说不明白,总之我去生活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会想起一个叫赵西雾的女孩儿。想起她演戏时候的每一帧神态,她是个最会演戏的小骗子,我总是在想我们欢好的那些年,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赵西雾别过头:“我才不爱你。”
邵禹丞无言地看向她,他伸手轻轻抚摸过她被泪打湿的睫毛,洞察人心的目光。情谊将她伪装看穿。
他低低笑了一下,蹲下身,环住她整个人。
“你说你不爱我,可是为什么订婚那天你会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