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忽然有气流动,司娉宸察觉的瞬间眼里露出一抹笑来,推开窗棂朝外面道:“进来。”
晏平乐灰头土脸从屋顶跳下,司娉宸刚要拍掉他黑衣沾上的木屑,一抬眼瞧见他黑瞳里一闪而逝的红色,心头陡然一跳,司娉宸喊:“晏平乐。”
“嗯?”他神色如常看她,尾音微微上翘,带着询问的语调,见她不说话只盯着人,便弯腰凑到她跟前,让她看得更清楚。
司娉宸抬着他的下巴注视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刚才的红色仿佛是她的错觉。
虽然知道他不会被鬼气污染,可确定他做的傀儡就是鬼气后,还是忍不住心颤,目光扫到他的神情,微微一顿。
偏圆的眼睛微微眯了下,眼瞳漆黑明亮,仿佛下巴被挠得舒服的小狗,带着点享受和信赖。
司娉宸将人拉下来,晏平乐配合着低头,抬手拿掉他头上的木头花,又一点点擦净脸颊和脖颈,后退着招他进来。
女子房里带着幽幽暗香,晏平乐进来的一瞬怔然片刻,束手束脚跟着她来到桌前,直到他面前推过来一杯热水,才低头看人。
司娉宸坐在桌前捧着脸颊,目光示意了下她身旁的椅子,眉眼含笑问:“刚出来?”
晏平乐点头坐下,捧着热水刚喝一口,轻柔好奇的声音接着传来:“着急出来见我?”
一瞬间,滚烫热意顺着杯壁染上心尖,长时间干活而粗糙开裂的手指后知后觉刺痛起来。
他缓慢放下水杯,低头的瞬间眼珠动了动,再次望过来时神情带着小心翼翼的认真:“嗯,着急见你。”
司娉宸已经洗完澡,头发披散在背后,带着点平常见不到的懒洋洋,她单手撑着侧脸看他会儿,另只手伸过去拉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粗糙裂口。
细微的痒让晏平乐想躲,又强忍着这种感觉,手指不自觉动了下,在红润柔软的指腹上划了道,像是在勾搭对方一样,可他本人却无知无觉,还认真看着对方,黑眼清明纯粹。
“为什么着急见我?”司娉宸问。
晏平乐顿了下,倾了下身,靠近她一点小声说:“很想见你。”
司娉宸轻缓问:“是只想见我,还是想见我,也想见褚春渡,也想见褚孤舟?”
他眨了下眼,认真思索这两者的区别,说:“都想见。”
还挨在一起的粗糙手指轻轻蜷了蜷。
司娉宸感受着对方的纠结和茫然,歪头笑了下,就听他又说:“最想见你,他们可以不见。”
司娉宸扑哧笑出声,调笑道:“不是朋友嘛?可以不见朋友了?”
他没听出话里的玩笑意思,反而点头:“你最重要。”
司娉宸慢慢收敛了笑,视线低垂盯着手上的裂痕,外溢的一点血液已经干涸,要清理掉血痂才能涂药。
“下次不用急,你什么时候出来都能看见我。”
司娉宸起身去取玲珑盒,也就没看到她撤回手的下刻,晏平乐不自觉伸手追逐她的,却被柔软的发丝触碰到。
乌黑的发丝在半空中轻微晃动,橘色光晕下显出一抹温柔来,让他瞬间失去思考。
身体下意识的举动比他思想更快。
发丝从指尖滑落的瞬间,他两指并拢,夹住了一缕青丝,一根发丝嵌入食指裂口,细细的痛忽然剧烈了下,可心里却升起了一种隐秘的欢愉。
他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能呆呆看着那抹停留在他手间的墨色。
司娉宸本是想起身去拿玲珑盒,忽然察觉一股细微的力道,侧头便看见晏平乐对她头发呆愣的样子,她又坐了回去,撑着下巴观察晏平乐。
似乎开了点窍。
司娉宸弯眉浅笑:“晏平乐,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晏平乐漆黑眼珠望过来,忽然就惊醒过来,触电般松了手,然后垂下头不说话。
司娉宸歪着脑袋去看他,头发晃啊晃的,晏平乐无意识追逐过去,一下子和她对视上,纯黑眼珠颤了颤,又缓慢别过头去。
司娉宸便换个方向继续歪头看他,柔柔喊他:“晏平乐。”
晏平乐不说话。
司娉宸继续喊:“晏平乐。”
晏平乐勉强低应了声:“嗯。”
司娉宸就问:“你在做什么呢?”
晏平乐不回答,司娉宸便一直笑着看他,他被逼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半晌只能睁大眼睛抬眸,小声说:“我……我是登徒子。”
即便他额角开始冒小细汗了,司娉宸还是没放过他:“可是我问的是,你在做什么?”
晏平乐露出点难堪的神情,声音更低了:“玩你的头发。”
司娉宸笑眯眯捧着脸问:“好玩吗?”
晏平乐抬了下眼,见她没有生气的意思,从喉咙里溢出低低的“嗯”,还没更多地感受这种未知的情绪,然后司娉宸离开了。
她生气了!
心跳猛地停了一拍,他绞尽脑汁想该怎么办,再抬头时司娉宸已经过来了。
她手里拿着玲珑盒,自然地将他的手拉过来,从玲珑盒里取出药膏和清水,动作轻柔地洗掉细小的木灰,将外层血痂清理掉。
晏平乐顺从地任她动作,方才停掉的心脏一点点平缓下来。
司娉宸一边抹药膏一边对他说:“你不是登徒子。”
晏平乐茫然地眨眨眼,就见她从温柔的光晕里抬头,笑得轻柔温软:“因为我允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