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司苍梧死了,紧接着,她没有丝毫准备地得知,司关山成圣了。
那一瞬间,太累了。
不是身体的疲劳,是精神上的疲劳,仿佛眼前站着一个永远无法战胜的敌人。
从晏平乐身上汲取的力量让她短暂停歇,困意骤然降临,她说话似轻声柔语,耳边呢喃般唤:“晏平乐……”
晏平乐压低声音回应:“嗯?”
司娉宸却只闭眼轻喊:“晏平乐。”
察觉少女安然睡去,晏平乐怕惊扰她,又怕她等着回应,便垂着脑袋在她耳边,用低低的气声小小应她:“嗯。”
少女得到回应,在他怀里呼吸沉稳起来。
晏平乐小心抱起她,将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守在床边,心里眼里只有这人。
室内静谧安宁,院子里谷梁栀的欢笑声和林双雾的简短回话经过门窗传进来,好像被盖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纸,显出在平常不过的温馨来。
晏平乐趴在床前睡着了,半夜里,司娉宸忽然的动作将他惊醒,就见她正朝着床头半仰面,神色不安地皱眉,似乎要挣扎着醒来。
她面对的,是一盏未点亮的灯。
晏平乐赶紧点燃床前灯。
灯光透过琉璃灯罩晕出橘黄色光芒,微光笼罩少女的一瞬,她脸上的不安渐消,又恢复安静平和。
可看到这幕,晏平乐只觉得心脏在抽疼。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在他心里自如强大的少女,她很脆弱,像他护在手心的墨兰花,稍不留神,就会消散。
这种情绪不是第一次诞生,却是他第一次清晰认识,他在心疼。
他心疼她。
晏平乐小心翼翼地捧起散乱在床上的墨发,额心抵在上面,任由心里的恐慌和心疼蔓延,清醒地感受着疯涨的情绪。
这一觉司娉宸睡了很久。
从黄昏降临,窗外漫天云霞染上夜色,星光洒射大地,月色透过窗棂落在妆奁,随意放置的银钗玉饰在银辉里闪着碎光。
渐渐地,这点碎光化作晨间露珠,沁凉透寒。
她一动,晏平乐立即抬头望来,司娉宸看到他神情时一怔,撑起身体坐起来,伸手摸他的脸,疑惑喊:“晏平乐?”
晏平乐凑近她眨眼:“嗯。”
眨眼的瞬间,又似乎变成了从前的晏平乐。
司娉宸就这样安静地观察他很久,缓缓摇头:“没事。”
司娉宸要起身换衣,晏平乐便乖乖出去等,她回眸看晏平乐关门的背影,解开裙子奇怪道:“错觉吗?怎么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洗完澡重新穿好衣裳后,她开门让晏平乐进来,司娉宸坐在桌前,晏平乐动作自然地帮她擦头发。
她撑着侧脸缓慢整理昨天还未清理的信息。
司关山渡过生死劫突破成圣,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进入生死劫的人几乎抱着必死的决心,她并不认为司关山会用性命来赌,但她也忘了,那是从前,司关山最运筹帷幄的时候。
现在的司关山,经历了失败和清洗,野心日益膨胀,停滞不前意味着永不成功,所以他将自己按在赌桌上,成败在此一举。
他也成功了。
可让她觉得讽刺的是,詹月国皇帝竟然容纳了司关山,这个侵占他们城池又杀了他们上一任圣者的敌人。
关于圣者,她曾远远见过尚自清和司关山的打斗,仅仅只是一个术法的余威就让她和晏平乐陷入死局,后来松琊杀九境的姜湫时,不过弹指间就将其制服。
圣者,实力最强者。
她无法打败司关山,可不代表其他圣者不行。
司娉宸取出通天玉联系朱野,让他迅速停止远在大徵的名单计划。
从前司关山只能暗栖一隅,无法和达奚旸直面,所以她才明目张胆挑拨离间,但现在,司关山实力不可测,行动也无法预测,一旦被他察觉到端倪,查到汀州头上也不是不可能。
同时让朱野注意下最近动向,小心行事。
提醒后,司娉宸抬眸,却见晏平乐正在妆奁前挑发饰,察觉她望来,面色为难道:“哪个好看?”
他一手拿着兰花珠钗,一手举着镂空缠枝银花簪,十分认真等着她回答。
司娉宸捧着脸,眉眼含笑地看着这画面,目光点了下兰花珠钗,好奇问:“会绾发吗?”
晏平乐将缠枝银花簪放回去,拿着木梳走来,站在她身后小心梳着头发,还不忘回她:“会一点点。”
司娉宸饶有兴致地等他,然而半刻钟过去,晏平乐还在梳发,又是半刻钟,晏平乐小心又别扭地绕发固簪,一松手,珠钗和头发一起散落。
司娉宸回头望他,扑哧一下笑出声:“你说的一点点,真的是一点点呀!”
晏平乐捡起珠钗还想再试,司娉宸嗓音还带着笑:“你看我怎么做,下次你再试。”
说着低头抬手束发,袖口滑落露出一片雪白,她五指灵活在发丝里拨弄缠绕,墨发时而扫过雪白手臂,等到司娉宸从他手里取过珠钗插上,晏平乐才眨了下眼。
司娉宸问:“会了吗?”
那双纯粹的黑眼心虚垂下。
司娉宸起身拉着他往外走:“一次不会就两次,我们时间很多,慢慢学。”
他们御风来到安驿的小山头,之前安驿不在,将上行的路封了,此时他们顺利通过牌楼,穿过树林走到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