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个芙蓉膏是新的,特从江南带来。这些墨和纸也是最好的,公子不必去庆云书斋买了…”
说罢,他匆匆提着剩下的东西去厨房,朗声:
“我这就去炒几个菜,配点梅子酒吃!”
林嘉昱拿起石桌上的小瓷盒端详了瞬,对正惊叹这个风风火火完全不同于林嘉昱性格小厮的菡羞殷切道:
“荷花且试试。”
菡羞疑惑:“香膏?”
他略犹豫:“我可否冒犯一下?”清透的目光移上菡羞杂乱的刘海。
她下意识捂住额头,“我头发糙一些无事的,我习惯了——”
林嘉昱摇头:“非也。”
菡羞一默:“那是…?”
等不得青年回答,他反而低头取下小盖。她身前骤的覆下一道书卷气氤氲的影子。两根手指小心拂开她的乱毛,额间一凉,柔软的指腹徘徊,抹平了略有凹凸的细密伤疤上的凉意。
菡羞的眼一寸寸放大。
墨香悠悠飘摇在鼻尖,这清白的平平常常好日子里,耳边落进一道缱绻温柔的关怀。久违的叫她刹那间想到了遥远的家。
烟火气十足,时而温柔,时而暴躁的妈妈。
眼眶莫名湿润,菡羞忽然紧紧咬住了下唇。
林嘉昱哄她一般:“是香膏,也是药膏。”
他不多言,却什么都观察到,顾念到。
…在意到。
第52章 为陛下而来
“嘿!”
一声偷笑贼兮兮打断菡羞突然一股脑涌上来的思乡情, 她慌忙后退一步,留林嘉昱指尖悬空。
“多谢林公子。这不合规矩。”
林嘉昱哂笑,合上瓷盒, 双手交付:
“也好。”
说罢, 看着从小厨房里伸出一个脑袋来的徽墨无奈摇摇头。
徽墨傻乐呵着,见两个影子叠在一块的人飞快分开了, 这才懊恼的一扇自己嘴巴:
“不争气!”
今日午饭吃的格外丰盛。叫菡羞更对林嘉昱好感的,是徽墨也同他们坐在一块吃饭。
没什么明显的主仆之别,相处之间隐约让她想到了自己和攀儿。
徽墨爱说话, 吃饱后屁股往后一撅, 笑眯眯的就夸起自家公子来。菡羞起初尴尬, 后来渐渐也听得有趣。
倒是林嘉昱脸红, 几度抿唇。可见他们说的兴高采烈也不忍扫兴,干脆离席温书。
待到晚上,又是轰轰烈烈的一顿炒。菡羞尝了下徽墨大老远背回来的梅子酒, 眼睛瞬间亮了。
和她以往喝的化工勾兑果酒一点都不一样。一连三瓶, 眼前突然升起星星。
菡羞打个小小的酒嗝, 胡乱挠头:
“头晕。”随后身子一晃,跌跌撞撞冲进房里一头栽倒睡着了。
林嘉昱一听动静连忙放下纸笔, 进去掖好被子。菡羞脸红嘟嘟的,睡的酣畅。他一时忍不住多看了会, 伸手替她理好乱发。
额间一片米粒头大小的浅褐色斑点近看还有些鲜明。
不过, 他看向床头的芙蓉膏。涂上一两瓶应当能消减不少痕迹。
她身上那些…林嘉昱又脸热。
当时不敢仔细看, 不巧扫过。心中登时黯然。
这样的精灵怎会落得一身伤疤。
门外徽墨忽然想起一桩事, 叫他:“公子, 我从松江归来时在关口瞧见了告示!您看看!”
“能对出这首诗的赏白银万两,赐登御殿面见龙颜, 再赏三进宅院一座。”
林嘉昱关好门,接过徽墨刚从包裹里掏出来的纸。叠的方方正正,不曾皱。
将它展开,眼见下头朱印,居然真是新帝颁布。
他讶异:“怎会贸然对诗…全不合乎规矩。”眼却已经往下仔细看,逐字念:
“上联: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徽墨挠头:“我觉着这也不难对,就擅自接下了。都说新帝自小奴役出身,虽识文断字,这才学恐怕还是次了些。出这题恐是寻个知音人吧。”
林嘉昱捏着告示深了眉目:
“此形容,倒像是梅花。比喻他傲骨铮铮,逆境中也势要夺回天下之决心?不似对诗,反而…”
林嘉昱斟一息,没有出口。却想问——是炫耀?
正信口要对诗,徽墨又一拍脑袋,从兜里再取出一张印了朱印的告示:
“这个是粘在诗文下的。不知为何黏在一块,我险些以为是一张纸。是个昭告罪臣的。”
林嘉昱接过。
【今有逃臣,前宣威将军陆励,前御史大夫李赋缉拿归案,十月问斩。
若有同党牵连速速自首,从轻发落。】
林嘉昱呼吸一顿:“怎会如此!”
徽墨唉道:
“就知公子会着急,可这也是没法的。前朝的总要清算,只能是李公子一家实在不走运。分明也没有站哪个队,却因惧怕窜逃,这可不就显得心虚。那新帝又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说来一个贱奴出身,心眼必定大不了。”
寒风凛凛,林嘉昱侧身至月光下,再认真看了一遍寥寥几字的诏书。沉声:
“伯仲自我入京来便相助良多。置办住处,拜见大儒无一不倾囊。他对我无私,我断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还有时间。秋闱只剩五日,我若殿试高中,兴许能进言一番。新帝左不过只是为了出气,这两家实在微不足道,不当惹他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