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羞立即握紧了匕首, 迅速抬高。
闻衍璋高高在上瞥它一眼, 霍的,皮笑肉不笑:
“这把匕首, 很眼熟。”
菡羞一下就懂了他话中所指,面上难堪。
这把放在妆奁里的铁柄匕首是她之前埋在陆家院里树底下的。那时决定要离开上京, 菡羞有些舍不得待了这么久的陆家, 苦于身体不好, 就让攀儿去收拾东西, 顺便告诉她哪些地方藏了值钱玩意。
攀儿一通盘查, 抱回了一堆玩意。其中夹着这把带泥的匕首。
亦然是,闻衍璋当时骗她是传家宝的匕首。
菡羞看着他逐渐湿濡的胸膛, 已经不在惊讶闻衍璋这不顾伤口的不寻常做派。
她想再刺一刀,可到底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变态,在失去那一瞬肾上腺素的驱使后,菡羞做不到。
闻衍璋抬腿向她走了过来,菡羞一步步往后退。独眼睛炯炯,握刀的手不放。
待到菡羞退到梳妆台前无路可退,闻衍璋似轻笑,再度摸上泅湿一脸血的龙袍。那快地方金线雀羽刺就,昂贵非常。此刻浸了血,通通都被同化成红。
手被染湿,菡羞见他满不在意的朝她伸出手。刚插去的刀遭他握在掌心,下滑,拧住了她的手。
他力气极大,骨头刹那都要碎了。匕首当啷砸上地,菡羞避之不及的眸子中,陡然罩下一片炽烈的业火。
右脸一凉,闻衍璋的手指留下斑斑血迹。随后,那大拇指抵住了菡羞被抹花了的唇。
唇峰明显,薄厚有致。
她的鼻尖立即袭进一股血腥的锈气,同时嘴唇被重重揉捻,连舌尖似乎都弥漫起了血的咸腥。
身体被带着一转,特地新抛了光的铜镜上,赫然倒映出她愕然的脸。
那个人,以血作脂,以手为笔。
慢斯条理,重新将她的唇染的通红。
菡羞怔怔直视镜子里的自己,迷迷糊糊想。
一点也不像个人。
恍惚,她听见他极轻浅的叹息:
“你可真是,一贯口是心非的爱找死。”
林嘉昱忽地暴起,大力撞着青石墙,连声呜呜。可衣衫单薄的姑娘依旧软绵绵倒下。那暴戾恣睢的少年抓住人,笑意不再,阴鸷的目光斜了过来。喜烛跃然,却照不及那一处暗。
他盘踞在阳光不及的地方,一瞬叫人看不清模样。
却断是叫人毛骨悚然。
*
新帝亲自下江南搜寻余孽此行,一时间闹得很大。
趁人不在,朝堂上骂的唾沫飞溅,半数赞扬此举,半数批判,认为太过激进,守稳才是要事。
骂来骂去累了,过会又照常提起另一茬。
尚书道:“陛下登基已久,国号与宣号却迟迟不定,实在不像话。待得陛下归来定要提上日程!”
问雨站在边上心烦的抠耳朵,瞟眼孑然一身一语不发站那的闻斐然,勾勾唇。又掰了掰手指头。心里发笑。
都猜测陛下雄心勃勃御驾亲征。谁知道这征的不是前朝余孽,而是个私自窜逃的狐狸精。
算算时候,也该到了。
不耐烦的哄一声下朝,问雨麻溜跑路,蹲在城楼等人。半天却不见,他挠头,直奔宣齐宫。宫门高立,等着他的却是两根交叉的枪。
新提拔来守门的影卫目不侧视:
“大人留步,陛下正修养。”
问雨嘶一声不大高兴,却不敢造次,只好悻悻而归。傍晚,宣齐宫内下来一道旨。问雨看着那些字,面色几度扭曲。不敢置信问一声传话的:
“陛下真…震强占人/妻啊?我说为何不许我跟着去呢,这,这,”
陆二要同林嘉昱成婚这消息还是他打探到禀明的,那会还犹豫要不要照实说。
林嘉昱此人太过天真,陆二又傻乎乎的,时不时机灵一下。这两人的动静藏的是好,但耐不住陛下早在林嘉昱入仕时就已派人去江南仔细调查一番,驻守的人还没走呢。
问雨想着,俩人私相授受,连起伙来给陛下一个阴刀,陛下这样的心性必定要在这大喜之时给他们来一场大悲。
想不到啊想不到,一个都没杀,全好好的?
他盯着那明明晃晃几个字,一时语塞,丛生尴尬:
“这抢了就抢了,居然还留下把柄?这复林嘉昱李霁一干的职,是有后招吧?”
他如何都不敢信那位踏马江南不是杀人,而是抢人。
传旨的太监也一脸无措:
“这可不是…妥妥的昏庸么。消息一传出去可别提多难听了。大人,您可要劝一劝啊。”
问雨一把抱住头,仰天长啸:
“我如今都是弃子了,我还盼着人帮着说好话呢!”
话虽如此,问雨脸上虽嚎叫,眼底却叽里咕噜转悠,不免兴奋地寻思——陆二这招以退为进,真成了?
可千万不能压错宝。
收好圣旨,问雨捧着脸歪头瞧天,上京的雪花一丛丛的往鼻尖上贴。他异样的没有因为这讨厌的雪皱脸,反而跃跃欲试,盼着看一场好戏。
“只要不是那不识好歹的公主…”少年嘿嘿一笑:
“那个我可把控不住。陆二啊陆二,争些气吧。”
“…”
菡羞刚头晕目眩醒来往外爬,就听一边婢女咕哝着什么争气类的字眼。
直到门开了,两个婢女瞬间闭嘴退出去。菡羞满手都是胡乱抓来的绸缎。等意识稍稍恢复了点,那股恶心不见,她缓缓坐上地。陡觉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