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成小块吃吧,不噎。”
林嘉昱颔首,虽对何四的丈夫颇有微词,但何四毕竟无辜。他双手接过,分李霁一个。
陆菡枂心疼地给李霁擦了擦汗,又嘱咐林嘉昱:
“琅之要当心自己,若累坏了这百姓便真无可依靠了。”
李霁笑着将脸凑去,生怕妻子累胳膊。林嘉昱僵住的笑忽而展地更舒怀,轻声:
“我省得。”
何四识趣地站在后头,一双眼览过,低了低头。两人拿着饼撕开吃,虽噎也不敢喝水。
途中来了不少褴褛的百姓乞水,李霁面露难色。几次推拒甚至呵斥都轰不走。还是何四道:
“我去同他们说一说吧。”
林嘉昱制止:“百姓热昏了头,只怕听不进去。你是弱女子,避着些才对。”
陆菡枂也点头,伸手劝阻。何四笑一笑:
“无妨的。”
随后卸了竹篮,对那几人安抚似的说了什么。那几人依依不舍再看大水桶一眼,悻悻而归。
陆菡枂讶异:“何四姑娘,你说了什么?”
何四重新提起篮子,微笑:
“我没说什么,只诓他们大雨将至,先熬一熬。给个念想罢了。”
众人便都不语,这雨哪里是说来就来的。
陆菡枂揭过这话题,又嘱咐了李霁几句。便望着天感慨道:
“幸好我爹娘不在沂州。说来若是菡羞在,也不知她会不会闹着嫌热。她可怕热了。”
林嘉昱面色一顿,李霁讪讪:
“暂且就不要想这些了,小姨子吉人自有天相。”
陆菡枂偏头,嘴里发苦:
“说来说去,也只能拿这些哄哄。菡羞她定是不在了,但凡在定会想法子找我们的…”
李霁头疼,手忙脚乱安慰不成,凭空伸来一只手。是何四抱住陆菡枂的一只胳膊晃了晃她,道:
“她定是好好的呢。莫怪我说不好的,若二姑娘真不在了,大抵也是要和暴君一块被昭告天下的。
她又不是傻姑娘,也有机灵在的。只是山高水远,哪里能这么快就寻得家人呢。
说着,便对两个男子问话,寻求同意般浅笑:
“可是,林公子,李公子?”
两人脸色竟是同一时的僵硬了下。林嘉昱为难,看着愁眉苦脸的陆菡枂却还是先张了口:
“定是如此,她定活得好好的,漂漂亮亮的。”
李霁侧眼,睨了睨何四,勉强点头:
“是,放心。何四姑娘都这般说了,肯定有机会再遇的。等我这职位稳了便请人去找,你保重身体,千万不能再以泪洗面。”
何四抚一抚陆菡枂的背,笑意不减。
待她们离开,李霁握紧手里葫芦瓢。
“琅之,我们与那位的干系…你不曾泄露吧?”
提到那个人,林嘉昱抿唇,态度微妙地寒了下来:
“自然不曾。我只秉我的志愿。”
救人济世,一生清名。
“那就行。”李霁瞥眼不远处窝在墙根下的百姓堆里若有若无盯他们的人影,重又抱怨开地张嘴,却借腹部发五分力:
“快了。”
问雨这一回带入冲刷沂州边境,收纳无家可归的百姓入编。王庸则将金山银山挪了个七八。
顾平襄,此时闭门不出,青城书院学子外出游说富绅出钱赈灾。天下儒生自发帮忙。
而这一切的箭头,都盘旋着指向闻衍璋这一直隐身的小学子,寻常门客。
“你真甘心功劳被人家拿走啊?咱们俩在这发水一个月了,他们只知道你叫陆延璋。”
菡羞拉了拉脸上的麻布,在侧门外收起摊位。
转眼,烈阳在沂州的天上挂了一个半月。不肯搬走的百姓这会想搬也搬不动了。
失去太阳的夜幕是百姓唯一得以喘息的机会。在意识到旱灾的严重性后,菡羞就没办法心安理得继续用那么多冰块。
某种意义上,她也是剥削者。冰块的储存耗资匪浅,水源更珍惜不已。
再过半个月,食物也会出现危机。
那时候等待他们的可能就是暴动了。
出于种种担忧,菡羞决定出来以太守府的名义施水。闻衍璋本不同意,但她软磨硬泡乃至威胁,逼得他只好作罢。
后来干脆跟着她一块发水。
而今天,他的情绪比较以往更为稳定,面对闹嚷的百姓竟然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
直到收摊前都能听到陆延璋此人被连连夸赞的谈话。
菡羞觉得很稀奇,也决定晚上回去再问。
只是,今晚他们没有回到那个小院子。而是驻足太守府外。
忍着湿潮的热气,菡羞不明所以。忽地,天边燃起一道红光。
“走水了?!”
菡羞一愣,骤然发现那地方,“不是我们住的王府马厩吗!”
闻衍璋瞬时抓紧她的手:
“噤声!”
菡羞匆匆压低嗓子:“谁要杀我们?云瑞?”
少年黑夜中揽住她腰身:“有他,但不止他。”
他倏地唤:“问雨。”
菡羞惊异的功夫,那许久没见的人不知从哪跳来应话:“属下在。”
“王庸跑到哪了。”
“已去了南疆,有两个虫母护着,应当无事。”
闻衍璋缓缓捂住菡羞的唇,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