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喜。
她扭扭屁股,撞撞陆菡枂。待她佯装不高兴地看过来,讨好地摇胳膊:
“姐姐,我去看看他呀。”
陆菡枂翘了嘴角,却还冷哼:
“女大不中留。”说着,看向掖了条缝隙的木窗。
闻衍璋正在不远处。他修整完毕,除了唇色淡了,看不出什么重伤的架势。青年适然穿着李霁的衣裳,长发半垂,微微侧身陪两个孩子玩耍。
翠绿的草环勾在修长指尖,一晃一晃。麒儿抱着泥巴开心地勾那草环。
顺儿乐呵呵地龇着牙,含糊不清:
“小姨夫,给顺儿…”
闻衍璋唇角勾笑,忽地,浅浅朝她望来。
陆菡枂怔忪。
只瞬息,他若有若无对她点一点头,又用完好的手抱起顺儿,再抱起麒儿。银铃似的童真笑声咯咯作响,乱了磐心。
分明薄寒淡漠,却也能为一人笑若自在观音。
陆菡枂缓缓眨眼。一刹那,恍惚明白了这个自小爱慕虚荣的妹妹为何非他不可。
着实,不太一样。
天上金乌落。没多久,何四背着草药回来了。见闻衍璋竟然在这,还与两个孩子作伴,着实吓一跳。低头道:
“大人。”
便再未说话。
闻衍璋有一搭没一搭地自顺儿手中抽叶子逗弄他,闻言未动,仅仅瞥她一眼。
这一眼,看不出什么。
她见他不理会,但也没有刁难的意味。便道:“幼儿顽皮,得罪了。”随后将麒儿抱起,匆忙走到自己住的卧房关好。
陆菡枂听见声音从房里出来,知道何四约摸害怕。对闻衍璋勉强笑了下:
“大,”甫一出口,她瞧着面无表情的闻衍璋一顿,重新换个称呼,干涩道:
“妹夫,婉娘不打紧的。菡羞上回同你说过她没有?”
这一声妹夫,一切尽在不言中。
闻衍璋果然舍了个平缓的眼神,彬彬有礼对她颔首:
“既是姨姐发话,自然无妨。”
陆菡枂松口气:“那就好。我去叫婉娘来看看菡羞,你不介意吧?”
话还没说完,陆菡枂皱了眉。
她怎的同个狗腿子似的,和妹夫征求意见了?
脸上有丝过不去,却恰好闻衍璋轻哂,给她台阶:
“姨姐看重我,是我之幸。姨姐青睐的人当是不错的。纵使从前有过龃龉也都是往事。不必顾忌我。”
陆菡枂这才舒坦。点点头。
何四关照了下菡羞,又拿了点草药抹了下。听陆菡枂把今天的事说了,十分奇怪: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帮人?”
这正是菡羞也不理解的:“我也想不通是哪里来的。明明可以两刀杀了我们,偏偏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废话。”
陆菡枂不想回忆那些杀手:
“吓死人,别瞎想了。老话说百密一疏,哪里都有错漏的。我去煮饭,你待会起来帮着我烧火。”
菡羞呐呐说好。
陆菡枂出去了,留下何四掏出个小算盘拨地啪啪响,向菡羞说了些农舍的进出账目。
“不止猪,药材也很好卖,各地短缺许久了,就等沂州恢复种植。”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运回来,菡羞禁不住笑了。
好爽。
“可惜。”何四收好算盘,倏地叹息:
“我说要帮你劝服阿枂,没有帮上忙。”
菡羞摇摇头:“不要这样,你笑笑。何况我姐姐本来就是固执的人,和你没关系呀。”
何四总把什么事都看得很重,是以,苦闷居多。
几次聊天,何四嘴上说好,心里却依然执拗。菡羞无力去改变,只能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何四这次却破天荒立即笑了。
她握着菡羞的手,笑意微妙:
“好在有这么一帮蠢人,也算替代我出力。”
菡羞眨巴眼,莫名顿了会。点头:
“确实。”
何四似乎还要说什么,陆菡枂忽然来敲门:
“吃饭了。”
“这么快?不是还要我烧火的吗?”菡羞连忙爬起。
陆菡枂窒了下,绷着嗓:
“妹夫挺着伤做好了,你也不知道体谅。”
妹…?
菡羞开门,李霁已回家,正帮闻衍璋解了围裙。李霁去拿果子,闻衍璋分好碗筷坐上四方桌。
桌上四个菜一个汤,都飘着热气。
似听到声响,他狭长的眼精准地捕捉到她,咚咚两下,大掌轻拍了拍左侧位子:
“来吃饭。”
菡羞慢慢弯眼,突然捂着脖子跑去。闻衍璋面色一沉:
“当心些。”
她绷不住地想哈哈笑,快乐地恨不得转圈圈:“不疼啦!”
李霁捧着一篮子桃驳李回来,没想见姨妹疯笑的样。正思忖是否不合时宜,妻子翘着嘴角唤他:
“相公,爹娘回家没有。”
李霁眼一亮,低头轻笑:“在路上。”
天再黑。舒缓过两位老人,解释了来龙去脉。一堆子人坐在桌上,李霁抱着两个孩子喂果子。陆菡枂嗔他,菡羞嘿嘿笑着和二老说话。
一旁闻衍璋端坐,从头至尾淡定呷茶。
唯何四,静静地看着他们微笑。
人间烟火,好不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