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羞思毕,奇怪:“这伤口怎么看着不明显,没有我以为的那样大。”
她想着,既然是熊抓的,好歹得是贯穿的一条吧。这个伤口虽也是一整条,但断断续续,没有水清理,菡羞只能摸到凸起的一条条。
倒反而像是…破开的痂。
她又低头,好奇心上来禁不住想探个究竟。哪知闻衍璋笑了:
“你再仔细瞧瞧。”
她一顿,红着脸把整条破里裤都向外揭。
眨眨眼,她一瞬莫名觉得脖子有点冷,像是什么东西刺过。
只是很细小的一丁点。
菡羞手上顿住,正想把衣领子往上拉一拉,熟料城隍庙上突然跳下一个姑娘。响亮的大嗓门唤她:
“那姑娘,小心!”
菡羞猛地抬眼,不曾留意到身前少年一闪而过的衣袖。大嗓门的姑娘便旋风一样飞到她眼前,手里一把红缨枪,枪尖上戳一条颜色诡异的蓝虫。
一根手指大,已是半死的模样,肥硕的尾巴还在痛苦扭动。
闻衍璋抬眼。菡羞惊讶,那持枪姑娘一头发高悬,面色似小麦,身姿挺拔板正,身上挎一个小包袱。
这会挽个花枪,将那虫子摆到眼跟前端详了眼,啧声:
“是我看错了?我以为是蛊虫呢,这颜色这大小不大像。诶,那姑娘,你可知方才这虫子趴在你脊骨上?”
两人都不认识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菡羞下意识摸了摸后颈,看向那大虫子,恶心了会摇头:
“不知。敢问姑娘如何从天而降的?蛊虫又是?”
那姑娘把虫子甩到一边,撩起袍子擦好了枪,环手打量眼面不改色的闻衍璋,朗声:
“说来话长,我乃雁门关人士,此次受邀入京。去年我雁门关里流窜了不少南疆流民,一个个都会养蛊害人,这蛊虫吸人血食人肉钻人骨髓,寄生体内叫人做行尸走肉。阴邪地很。
我么,身份不便透露,特找偏路走。方才瞧见有庙便想来休息,却听得人声。于是寻思绕过你等进去坐会。没想望见你颈后爬了条大虫,乍一看很像蛊虫。是以没忍住,倒是抱歉。”
她眼看着菡羞一愣,若有所思,目光移向闻衍璋:
“这公子,你方才没瞧见那肥虫?”
自她出现后便静默不言的闻衍璋微动了眉梢,微笑:
“不曾。姑娘好眼力,不愧是习武之人。只是既不便透露身份,这竿红缨枪也不该亮相才对。”
此一来,知晓些内情的怎会认不出她就是雁门关女阎罗李破风。
闻衍璋似有若无戳穿,倒不觉得现在这模样狼狈。那李姑娘挑眉,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利索收枪:
“兄台才是好眼力,说的是。敢问兄台,那大虫你真没看见?”
“我有伤在身,疼地发紧了,着实不曾察觉。”闻衍璋淡了面色。却还是笑着面对这不速之客。
李破风嘶声,大咧咧道:
“说得也对。只是兄台,你那旧伤口哪流的出这么多血?这腥味倒像狼的。”
闻衍璋眸子一凛。杀意迸现,菡羞眼皮一陡跳——这话,死炮灰又撒谎?
还不等她质问,那圆领袍姑娘爽朗一笑:
“要求心爱姑娘垂怜也不必用这等苦肉计。哎,你这样在我们雁门关可讨不到媳妇儿。大家伙都爱英武男子,这心眼使的,可不光明磊落。”
“山水有相逢,你们在此我也不便打扰,往后再见!”
李破风一拱手,垫个脚便翻出去。粗黑的马尾荡地潇洒利落,是京城里极难见的畅快。
这出现,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插曲。可菡羞捏紧了拳头,难以置信看向方才一直在骗她的闻衍璋。
难怪有一股极大的腥味。
难怪全程那么淡然。
…“闻衍璋,你到底还要瞒我多少东西?”
从快进八个月回来到现在的桩桩件件。
菡羞又难过了。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对她敞开心扉实话实说,但还是难过。
像是一只蛾,作茧自缚,飞蛾扑火。
那个姑娘所说的蛊虫,极大一条趴在她的颈上,他真的看不见?
菡羞咬紧牙关,唰地站起身就想走。
他一直想害她。
一直。
她现在可以笃定,林子里的熊和狼和他脱不开干系。闻衍璋现在可是瑞王幕僚,幕僚是什么?
靠心计吃饭的职业。
他一定早早谋划好了。
都是假的。
闻衍璋难得沉脸,语调却还轻柔:“菡羞,你去哪?”
菡羞捏紧了拳头,深呼吸:“文斐然。”
明知道这事很正常,明明以前也不会这么情绪激动。
明知道自己不该生气,保持平常心才是最重要的。
可菡羞忍不住发怒。做什么都徒劳,兴许是恼羞成怒。
她迅速拔腿,未料一向寡言少语的闻衍璋嗓音微微拔高:
“对不住。”
……什么?
菡羞刚迈出去的脚一下悬滞在空中。心颤。
闻衍璋微默:“是我的错。”
菡羞竭力平复心中激荡,下定决心似的一抓手心,依旧要拔腿。
他却叹息,竟骤然剖白:
“我不悦你另爱他人,我难受你不曾定心。菡羞,我厌恶他。”
清寒的嗓音凝聚在春光里,慢慢结成一股绳,迅速缠住菡羞本就摇摆不定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