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发热,她艰难喘口气,眼儿眯起:“…怎么?”
陆菡枂沉默地别过头,陆励也垂脸。还是陆夫人沉沉抹了脸,红彤彤的眼深深攫住菡羞:
“明日送你出京城,三年之间莫要相见。娘会托你舅舅给你找个清白人家。菡羞,若你再不听话,今晚你我一家恩断义绝。”
烛光明灭,屋里几人神色出奇一致。
独陆菡枂别开脸又落了泪,苍白的唇上滑一道水痕。
菡羞愣怔,忽地愕然:
“发生…什么了?”
陆夫人闭眼,保养得体的面容上此刻沧桑遍布。长长叹一口气,蓦地起身背过身子:
“幸得你姐姐已经嫁人,不至于被你牵连闺中。我不知你今晚是如何弄了这一遭事的,我以为你已经改过了。你虽跳脱不安于室,可你不会做的那般出格。”
陆夫人猛地捂住眼,声中带了无奈之际的哭腔:
“你啊,太叫爹娘失望。这可是你侄子的满月宴呐。你叫你姐姐以后怎么在婆家抬头做人?哪怕他们说了不计较,心中怎可能不带轻视!”
菡羞一颗心乱跳,瞪大眼哐啷爬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励起身,大步出了门。陆夫人擦干泪,追他而去。陆菡枂坐在软垫上,终回头沉沉看了面犹带红的菡羞。
她目光一寸寸点过妹妹的脸颊,却到底抵不过世俗。
“菡羞,这一回就听爹娘的话罢。”
烛火一闪。
“如今我们自身难保,抵不住流言蜚语了。”
她扶着墙缓缓站起,险些倒下,满面的泪花:
“你是我亲妹妹。我纵使再恨你作为,也不想你吃苦。你听爹娘的,以后不要再惹是生非了。顺儿长大了我便带他去找你,你不要怨恨我们。”
“爹娘年岁大了,经不住明枪暗箭。”
门戛然合上落锁,烛火簌地灭了。一切都突然离她而去。
菡羞趴在床头,眼眶通红。
*
青顶小车马晃悠,菡羞抱着膝盖一身粗麻衣,边上是愁眉苦脸的攀儿。她满面忧愁递一个饼过去:
“小姐,吃吧。你三日不吃不喝了。”
冷了的饼油腻涩口,却也没有更好的东西。菡羞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脚尖。
黑面百纳底,再寻常不过的鞋。
她睫羽轻扑了扑,心头的难受不减。
她没逃过原剧情。
不知哪里来的意外,被人算计了。
陆家的反应,是能做到的最好。许是原身影响吧,前两天她心痛地几乎要绞碎。
陆菡枂送来了上好的治心疾的药,站在门外小声哭了。
菡羞死死揪着心口,听着外头那哭声,忽地心头一空。
释然了。
没再赖着,菡羞带上攀儿平静地坐着马车离开了京城。
现还在京郊,不曾出去。下一站是冀州,还有个一天多就能到舅舅家。
菡羞忽然拿起饼吃起来。
她不会真的呆在舅舅家。任务没做完,菡羞不可能气馁。
“叫车夫停下,我要如厕。”
攀儿小心点头,那车夫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照做。菡羞下车,拉着攀儿走到树下,低声:
“我要回去再拜一趟爹娘。你等着,尽可能给我拖延时间。若我没有回来,你就坐着马车充当我赶赴冀州。”
攀儿慌忙抓紧菡羞的手:“不能啊小姐!若夫人老爷知道了要打死我的!”
菡羞拧眉,咬唇:“对不起。”
她自私,却也不想连累攀儿。京可城是绝不能离开的。
菡羞对上攀儿的眼,祈求般:
“只帮我这一次。从此以后你再不是陆家奴役,车垫底下有不少钗环首饰和一瓶迷药,你拿去当了想法子做个假户籍。对外便说我死了,攀儿这个名字也不好。你若愿意,我给你取个新的。”
攀儿瘪嘴,禁不住哭了:
“小姐,攀儿从小就伺候你啊。”
菡羞鼻子一酸,顿了顿笑着坚定道:
“我不会离开京城的。攀儿,我时间不多了。”
她那笑意,灿烂,笃定。
攀儿愣神,菡羞松了手:
“攀附儿子可不是个好寓意。不若叫悠儿吧,望你往后悠哉乐哉,千万不要吃苦,也不要再伺候人。”
不等她再说话,菡羞扎起头发,最后看她一眼。随后一头扎进高高的杂草里。
攀儿低着头,看一眼前方,再看一眼后方。
天上忽而雷轰,她圆脸一凝,蓦地也拔腿,朝着菡羞离开的路跑。
到了下一站马上就有舅爷家的来接应,小姐此时不跑便真的跑不脱了。
总要跟着小姐的。
她从小跟在小姐屁股后头,挨骂也好,挨罚也好。跟了这么多年了,哪里能舍的开啊。
哪怕此行得踏着刀山火海回去,也要忍着疼走。
第36章 叛乱
“送走了?”
闻斐然接过云瑞递的茶, 听得来报,脸上不见明显变化。
同榻而坐的何四捏了捏手里的兰花帕子,示意人都退下。
她深深打量眼夫婿, 一双手轻柔摸摸肚子:
“斐郎, 陆二之事我已为你摆平,此月葵水未至…我想择日请一位郎中。”
闻斐然阅书的手一顿, 轻轻侧目,瞧着何四一成不变的温良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