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请殿下上路。”
“…路?”
闻衍璋蓦地拔高声调,凤眼淬毒,天上同绽燎原之火:
“鬼门关,黄泉路。望乡台,奈何桥。”
他赫然大笑,前仰后合,肩抖不已,涕泪齐流。大皇子惊愕的眼中,笑够了。闻衍璋摆摆头,正色,神色晃若恶鬼现世:
“父死子随,普世孝道!”
“大胆!”大皇子终回神,“你是谁!我父皇呢!父皇呢!”
闻衍璋缓缓叹一气。一把扯了身上金红襕衫,露出底下大片团龙。如这片皇城的主人一般,悠哉悠哉步行而上。
大皇子急急跟上去,挥剑便砍,另一道剑光簇闪,血溅长空。
问雨收了刀,踢了脚面目狰狞的大皇子笑:
“公子,不,太子殿下,余下几个皇子都杀光了。老皇帝也扒光了剖了五脏,吊上城门。裴止风认输,自行入了天牢。现下只剩昭阳公主的太阿宫不得进。那李破风当真厉害,一杆红缨枪以一敌百,若不放弓箭手怕是得周旋许久。”
“闻斐然去候陆二姑娘的人手已全部换了。他此刻应当正愁如何前来。何四果真是个权利蒙心的,听您一挑拨,与闻斐然怕是走不到心里去。照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先攻破太阿宫抓了公主,还是等闻斐然?
至于陆二姑娘嘛,总是逃不到哪去的。大军都服了蛊虫,轻易不能脱离控制。不靠近他们,自然也不会被伤及。
若是真死了,问雨心叹。左右就是没了个迷惑闻斐然的女人。再找找吧。横竖陆家李家都保不齐,她苟活下来也无用。
闻衍璋不语,长至臀下的发扬起高高一张网。问雨也不追问,强忍着激荡,恭恭敬敬低头尾随。
长阶之上,是恢宏光明的太清殿。
以杀为道,以血为路。以尸山做垫脚石。
他半分不曾移眸,步步重踏,顶风而行。龙椅在下,少年在上。
闻衍璋抓紧扶手龙头,慢慢阖眸,电流自身体中来回窜动,激的发根麻爽。
闻衍璋深深吸一口气,畅快淋漓,眼眶不知何时猩热。俯瞰天下,一览无余。众生皆蝼蚁。
他抓住了,至高无上的权利。
本就属于他的权利。
第37章 大牢
何为三皇, 何为五帝?
何为万国之上朝,何为天下?
此,便是。
苍白手背迸射根根青筋, 一跃一鼓, 血脉偾张。
问雨五体伏地,悄然露一只眼偷看, 登时重新底下脸。
满心骇然。
那是一张喋血的脸,饥饿,阴狠, 每一寸肌肤都写着杀的容颜。
大殿金碧辉煌, 御座上人不逊于这金银玉器砌的宫室。只是那眉眼下扭曲狰狞的阴翳实在可怖。
问雨大气不敢出。
从未想到这位竟有如此一面。
他见过这位最差的脸色便是当时陆二姑娘一通骂后。二人正式撕破脸不复相见了, 这位便再也没有过气血上头的时候。
问雨身上发寒。
殿外兵甲不歇, 天幕逐显鱼肚白。闻衍璋静静坐在龙椅上,斜斜撑首,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问雨腿都跪的要烂了, 终于才听得一声冷然的:
“带着这周围的护卫去看看可还有活口。”
“是!”险些一个踉跄, 问雨麻溜起身。那些隐匿在暗处的黑影这才鬼似的现身, 齐齐奔向废墟之中。
残垣断壁,往昔恢宏毁了七八。皇宫内围早是闻衍璋天下, 余下那些抵死不从的残兵皆不过强弩之末,毫无威慑可言。
抓了还活着的, 问雨又仔细巡视一圈, 听得京城里的消息满意点头。不忘再问:
“楼毅当真不见?”
“是, 另有一说, 称他逃去了边疆。”
“咦?”问雨摸下巴, 转头将这事和闻衍璋禀报了:
“西北大漠是我刘家堡旧时根据地。楼家在关外虽威望极盛,可如今的情形回去不是找死?哦, 属下忘了,李家还在呢。他若联合李家兴许真能占山为王。”
“不过…楼家那般效忠戚氏的却临阵脱逃,实乃不可信。”
抓着手里的龙袍,问雨犯难:
“殿下,这宫女太监死的死溜的溜,谁来伺候您呐?登基大典没几日就举办,我现在去抓人?”
天方明,闻衍璋扯过方领袍自行换上,行云流水,又束好发。身姿笔挺配上腰封。
问雨在后头讪讪地看,心觉这位又长个了,如今比他高大半头都不止。
还真有股贵气,就是阴了点。同初见大不一样。
闻衍璋理好了仪表,阴寒的目光移到那九龙冠冕上,沉顿片刻。垂着眼睑,方才一言不发提衣:
“放人来。”
一阵推攘,抖抖索索的臣子们被强拉着上朝。满地狼藉也不敢吱声,只能勉为其难挨着问雨不客气的指示一一站好。
能在这的,大多都是些三品以上的官员。不乏位高权重者。
闻衍璋举兵谋反,早想好了如何遏制他们。兵变前便派人假传圣旨将他们引到冷幽宫室一网打尽。
然宫里那般大的动静逃不脱。博学识渊的立即反应过来——变天了。
众人里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却都忐忑不安。
传说那位昭明太子的遗孤篡位,血海深仇,此朝旧人定难善终。众人都怕,却也好奇。这从未露过风声的太子遗孤到底是个什么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