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说得是。”怀恩道,“不过公主毕竟是个女子,胸无大志,也在情理。”
江东王不置可否,望了望外头。
“蔡衍的消息,确实么?”他问。
“确实。”怀恩道,“昏君已死,尸首就在城中。”
江东王露出满意之色。
————
大船在岸边停下,黑夜中,一艘连着一艘,巨龙一般,火光亮如白昼。
仪仗早已经摆开,旌旗在夜色中猎猎招展。
月夕跟着江东王下了船。,登上马车。
外头,乌泱泱的军士从船上下来,甲胄的碰撞声和喧闹的人声混做一处,热闹非凡。
看见这阵仗,月夕只觉心惊肉跳。
从前,她看到的只有九江城的江东王府,以及扬州的阿絮,看不到这背后,江东王阵阵的手段。今日这阵仗,就是他露出来的一鳞半爪,果真是处心积虑,谋划深远。
让月夕好奇的,是江东王的财源。
这些兵马,显然养了许久,断然不是靠凌霄公主府的钱财供起来的。
据月夕所知,江东王从先帝的时候起,就一直为太子所忌惮,皇帝更是对他防备有加。朝廷里的银子有多少到了江东王府,都是清清楚楚,一个子儿也不会多给的。
当然,江东王以公子之名在江南搜刮民膏民脂,已经是公认的事实。可月夕猜想,他的背后,定然还要更大的势力。
月夕想到了李阁老。
可李妍是最近才嫁到江东王府,李阁老就算拿得出那天量的资财,他站到江东王这边也是最近的事。所以,不会是他。
那除此以外,还会有谁?
思量间,只听三声爆竹响彻夜空,而后城门发出沉重的开合声,早前被轰得有些残破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队人马奔驰而来。
为首者滚鞍下马,跪在江东王驾前:“臣蔡衍见过殿下。”
江东王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他:“今日城破之时,你在何处,为何不出城接应?”
“殿下有所不知,”蔡衍道,“昨日皇上……”话才出口,他打了一下嘴巴,忙补充道,“伪帝突然到了应天,将臣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臣被困狱中,动弹不得。直至城破之时,伪帝受创,兵马四散而逃,臣才有了逃离牢狱的时机。”
“受创?”江东王问,“你是说,他并未亡故?”
月夕的马车就在江东王身后,将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心一时高高悬起。
“纵使不死,也命不久矣。”蔡衍道,“下官一得了自由,便立马往行宫赶去,正瞧见伪帝车驾的马车匆匆驶入行宫,而地上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其扈从近侍,如田放等人,哀痛甚笃。据臣内应禀报,伪帝如今就在应天行宫的无思殿中,太医已经束手无策。”
月夕怔怔的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这消息,简直又好又坏。
好的是,他极可能还活着;坏的是,即使活着,大约也受了重伤,很可能命不久矣。
江东王的声音喜怒不辨:“如此说来,你们还未将他捉住?”
“殿下明鉴,行宫宫城坚固,城高池深,易守难攻。”蔡衍忙道,“臣手中无许多兵马,着实难以攻下。唯有等待殿下率王师入城,一举攻破!”
第三百七十五章 哀鸣(下)
江东王终于颔首。
“城中的伪帝余党,当下如何了?”他问。
“臣已经令人挨家挨户地查过,所有余党望风而逃,无处藏匿。应天大营里仍有六万余兵马,已经被臣重新收拢。那行宫之中,顶多只有三四千人顽固之徒。殿下,臣以为,无论伪帝是生是死,这点人马也无法与殿下大军抗衡。当今的天下,已经尽在殿下掌握之中。”
“你做得好。”江东王含笑道,“带路吧。”
蔡衍称是,随即上马,陪着江东王入城,往行宫方向去。
“公公。”路上,蔡衍小声问怀恩,“不知下官的妻小,在九江可好?”
怀恩笑了笑:“大人放心,只要大人好好办事,他们自然不能更好了。”
蔡衍讪讪,用袖子擦了擦额角。
月夕坐在马车里,手紧紧握着袖子里的匕首。
——“你不再离开朕,好么?”
那个声音,又在心头徘徊。
过了不知多久,车马停下。
帘子撩开,露出江东王的脸。
“凌霄,来。”他抬手,笑道,“我们一道去看看二皇兄。”
他笑的人畜无害,可在月夕眼里,却穷凶恶极。
手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
“这宫城还有人把守。”她说,“三哥哥如何能进去?”
江东王却似没听到一般,望着夜色中的宫城,感慨道:“无思殿是太祖的寝殿。他半生戎马,最后伤病复发,在无思殿薨逝。后来太宗皇帝迁都北上,便只剩下太祖一人葬于应天,孤独了百余年。如今好了,他老人家有二皇兄的陪伴,想必会高兴的。”
话音才落,忽而听得一声沉重的门响,望去,宫城的城门竟缓缓开启。
一队人马从城门中走出来,为首者向江东王行礼:“小人周玢,拜见殿下。”
月夕看着他,目光冷冷。
不必说,这宫城里,江东王也早已经埋伏下了内应。这个叫周玢的,就是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