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明瑟的手带着提醒意味地收了收,任阮目光一沉。
好个箫鸿远,转头就将她先前提出的分析全作没听见,直接将矛盾转移。她算是看明白了,箫鸿远真正在乎的,根本不是这院落里尸体的真相。
而是他萧府的脸面。
“萧大人和萧少夫人都口口声声,又是说郡主杀人藏尸,又是说不敬尊长,甚至要阴谋论至整个淮南王府。”任阮朗声道,“首先杀人藏尸这一罪名,大家都可以证明,至少现在郡主根本就没有最大嫌疑!”
“而不敬尊长之说,两位则一直仿佛站在道德制高点,反复将这个罪名强行按在郡主头上。”
“那么就请两位再仔细说说,郡主究竟是哪句话辱骂萧府,又是哪句话不敬尊长了?”
任阮象征性地停顿了一秒,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莫非是那几句,被萧府众人轮番诬陷后逼急了的自辩?还是在萧老太太不分青红皂白的辱骂下,郡主难以忍受的反击?”
“都说尊长,可不见贵府有几分爱幼的修养呢。”
“大家都只瞧见,贵府仗着在自家府邸人多,欺负一个独自上门做客,才刚及笄的小姑娘。”任阮咄咄逼人,“如此待客之道,实在让大家耳目一新。”
这一番话,听得后面留下的几位贵妇脸上都出现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眯着眼观战的傅重礼勾了勾嘴角,兴致盎然。
这位任姑娘,比上回在审理司门口胡诌时的模样,要更有意思了呢。
箫鸿远阴冷的目光凝视了任阮片刻,却不回应。
他反问:“你是何人?”
“民女姓任。”她介绍自己时礼貌性地一福身,却是背向问话的箫鸿远,礼朝对着宾客的方向。
众贵妇面上淡淡,并没有要搅和进来的意思。倒是丞相夫人冷着脸睨她一眼,微微颔首。
望着少女不甚恭敬的背影,箫鸿远冷笑一声,喝道:“大胆刁民,擅闯萧府,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围在四周的萧府侍卫一拥而上,从没反应过来的明瑟手中粗鲁地抢去任阮。
两个侍卫将她反手一扭,便将人控制在了中间。
“这是做什么?”明瑟急得上去拉扯侍卫的手,“任姑娘是我带进来的,你凭什么抓她?”
“此女潜入萧府,谣言惑众,恐怕与萧府出现的藏尸脱不了干系。”箫鸿远充耳不闻,“将她押下,由我萧府侍卫亲自送往大理寺。”
傅重礼不愿掺和,他索性派自己的人动手。
“你!你根本就是颠倒黑白!”明瑟简直气昏了头,“指鹿为马!混淆是非!你也配做我大夏的殿阁大学士?有你这样的昏官霸居高位,难怪朝堂昏暗至此!”
护在郡主身前的琥珀几乎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这、这些话都是淮南王曾在府中私下抱怨的,怎么就叫郡主听了去,这会儿竟如此口不择言!
完了,萧家恐怕更加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院落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箫鸿远盯着明瑟,幽冷下来的目光慢慢挪到被挟制的任阮身上。
“慢着。”箫鸿远悠悠开口,制止住了萧家侍卫准备带着任阮出府的脚步。
他在明瑟恐惧又含了一丝希冀的目光下,残忍开口:“先将此女拖下去,于萧府正厅打三十大板,再送去大理寺。”
三十大板!
别说是任阮一个还未及笄的娇弱少女,便是成年男子结结实实受了三十大板,也会落得半身不遂啊!
更何况,萧府得了令,只怕会对任阮下死手。
明瑟拼命摇头:“你快放开她!姓萧的,你不能这么做!你凭什么处置本郡主的朋友!”
“哦?”箫鸿远冷漠一笑,“此女挑唆郡主如此出言无状。老夫不过是出手,替不懂事的郡主教训她罢了。”
“还是说,老夫三朝帝师,连当今圣上都心服口服旧任太子太傅,竟不配管教明瑟郡主?”
明瑟嘴唇发抖,自知说不过箫鸿远,也顾不上什么郡主仪态了,只能死死扑上去抓住任阮,不让萧府侍卫带走。
双方虽然力气悬殊,但萧府侍卫碍于明瑟的郡主身份,终究不敢太过蛮力,恐伤到她,一下僵持在原地。
拉扯中心的任阮,这回居然有点心如止水。
这个时代官场的是非颠倒,她早就已经在大理寺里切身体验过了。如今再见,倒没什么意外,甚至看着明瑟这幅模样,还有点感慨当初的自己。
她面上很是熟练地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孤高模样,心里却暗暗抱怨这帮萧府侍卫。
怎么好好的大男人要留长指甲,抓得她疼死了。
孤高的脖颈伸久了有点僵,被拉来扯去的任阮神色不动地稍稍别头,活动了一下颈椎,顺便观察一下周围该出现的人出现了没有。
然而举目望去,唯有箫鸿远看她如看死物一般的淡漠,明瑟哭得可怜兮兮的脸,傅重礼挑着眉似乎在等她求饶的微笑,还有面前侍卫们胡乱挥舞的手臂。
啧,吾六骗人。
——“你周围不是好几个金吾卫护着安全吗。”
原来自己也没那么让谢逐临起疑嘛。她就说,像她这种乖巧良民,谢逐临怎么会不识泰山地派人时刻监视她呢。
算谢逐临识相。
任阮在心里抬了抬下巴,忽略掉莫名涌上来的一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