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鸿远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对着自家大夫, 焦急地指向地上的林姿:“快!你快给她把把!当真有身孕了!?”
他盼了这么久的嫡孙,居然在这么个荒唐的日子里来了?
这回金吾卫虽然还压着人没放,但也没有阻拦萧府大夫的靠近。
那大夫冷汗直流地探完脉, 连滚带爬地出了金吾卫的包围, 向箫鸿远磕头:“禀告大人, 少夫人她,她的确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而且也确实在短期内服用过药效极为虎狼的紫河车!
当然,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来。
此言一出,看着林姿,箫鸿远内心顿时掀起极其复杂的波澜来,他深吸一口气,还是道:“快将少夫人扶起来。”
堂堂一个世家少夫人,被当众压在地上,钗鬓散乱,脸颊衣裙皆是灰土,狼狈至极。
今日萧家的脸面算是被丢尽了!
被仰面按在地上的林姿,自从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就再没挣扎过。她任凭金吾卫扣着,愣愣地望着天空,眼睛里一片空洞。
直到萧府大夫的二次确诊,她空空的眼里才淌下一滴,不同之前收放自如的泪来。
她有孕了?她真的又一次……可为什么是现在!
“恭喜萧大人了。”谢逐临语气里丝毫没有恭喜的意思,“但还不忙,萧少夫人同此案之事,还没完全理清呢。”
“十六。”
被点到名的吾十六手中捧着从吾十九那里接过的药罐,上前一步。
“萧少夫人,这个从你贴身丫鬟手中流出去的药罐子,又熬制过你曾服用的紫河车,又在凶案现场出现过,如此巧合,你又该作何解释呢?”
他将药罐翻转过来,露出下面漆黑的底部。
“在作案现场,通过其中一具吊尸中异常的蛆虫问题,我们重点查验了屋中的那个镏金镶红宝石雕花火炉,发现其中燃烧残留的碳灰时间比之死者死亡时间,要近上不少。”
“综合天气和现场足迹,我们得出结论:凶手在杀死受害者之后,在凶案现场至少还停留了一天一夜。”
“为什么凶手在杀死受害者且碎尸之后,没有立刻逃离呢?”吾十六看向林姿,“萧少夫人,你怎么想?”
然而此前一直闹腾不停的林姿充耳不闻。
她呆呆地望着天空,一动不动,眼睛里不受控制地不断淌出一颗又一颗的眼泪来。
吾十六便自己继续道:“巧的是,我们在火炉中的碳灰里,还发现了一个架子。”
一边说,他一边从旁边的证物盒里举出一个铁质的八脚小架。
“一开始我们并不知这是什么,医卫看过,才知这是熬药时用来在火上架起药罐的药架。当时我们也并未对此引起重视,毕竟受害者也可能本身有熬药的需求。”
“可惜的是,萧少夫人的马脚没能藏好。”
他举起另一只手,再次将药罐的底部展示给众人看:“这个药架和药罐底部的火烧痕迹,正好严丝合缝。”
“也就是说,那个在现场待了一天一夜的凶手,恐怕就是你了,萧少夫人。”
“你的确有不得不留在现场的动机——传言里紫河车从孕妇肚子中活刨出来效果最好。你想要最新鲜的紫河车,所以在杀死受害者后,直接在现场架起了药罐熬制!”
说话间,已经有宾客不自觉地远离了些林姿,面露惧恶。
听到紫河车,死尸般的林姿眼珠微动,她下意识想抬手去摸自己的小腹,却被金吾卫毫不松懈地压回到地面上。
谢逐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幽瞳深处一片冰冷。
“稚子何辜。”他薄唇微动,“……她又何辜。”
送走吾十九的任阮走过来,正好听见他声音渐小的后一句,不由一怔。
这位被夺胎的死者,似乎真的是他的故人吗。
箫鸿远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终究沉声道:“林氏既有孕,如今冬日严寒,衙察院还要让她躺在地上?”
纵使之前他再百般试图遮萧府的羞,现在金吾卫所摆出的证据,已经完全能够将林姿带走审问。他再如何打太极,也无法空洗她身上的嫌疑了。
但林姿的生死他漠不关心,他在意的是她肚子里的嫡长孙。
谢逐临无动于衷:“带走。”
正当压制着林姿四肢的金吾卫们反手准备将人抓起时,许久不动的她突然又一次剧烈挣扎起来。她不敢大动自己躯干,只双腿双脚疯狂地甩蹬起来。
“我不走!我是无辜的!”
林姿一扫之前诡辩时的柔弱贵夫人表象,瞪大的眼睛里透出不择手段的光。
“是,我是吃了这个孽种的紫河车,哪又怎样!”她尖声大叫,“都是这个贱人,她勾引萧俟!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勾着旁人的夫君在外头偷腥!”
“她凭什么怀孕!谁知道是不是萧俟的孩子!都做了外室这等下作东西,也不知怀的是在多少男人那里骚的种!”
她越骂越脏得不能入耳,面容扭曲,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仪态。
檐下的贵妇们都别过头去,恐污了眼耳。
那尖利的叫骂声中,突听得“锵”的一声,一道寒光蓦地闪过,瞬间架在了林姿的脖颈上。
叫骂声戛然而止。
林姿哆嗦地不敢动,眼睛拼命往下面锋利的剑刃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