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逐临不为所动:“绕皇城,九十九圈。”
吾十九垂死挣扎:“其实属下就是在烟柳阁的墙外路过,不小心听了一耳……”
“天亮前不见,就绕京城。”
吾十九嗖的一下没影儿了。
夜晚阴沉昏暗的暴雨过后,灿烂的黎明从被洗净的湛蓝天空后喷吐而出。
承泽堂的后院一直没有停歇。仵作连夜尸检, 靛蓝衣人手捧证物盒, 来来回回地在承泽堂各处鉴定文书,不时还有宫外的金吾卫从暗处翻进, 汇报外面线索追踪的进度。
唯有西厢房被众人绕过,安安静静不受半分声响。
任阮做了一个噩梦。
醒来的时候,巳时的钟声都已经过了三响。
从榻上坐起来缓了一会儿神, 她才后知后觉地被窗外渐上三竿的日光刺醒。
竖着耳朵听了一番外面的悄无声息, 任阮有点失落, 慢腾腾地下了榻,就着已备下的净水洗漱过,外面还是毫无动静。
刚开始的失落早一点点积变成含了赌气的干劲,她提起画箱,满脸不在乎,昂首挺胸地拉开门。
管谢逐临抽什么风,案子总是要破的。
顺着众多金吾卫来去的大流,她很容易找到了后院的方向。
不想才踌躇满志地转过最后一个廊角,就险些和对面迎来的一个高大身形撞个满怀。
她眼角一瞥见那抹熟悉的月白,就反应极快地向后一仰,用力过猛到差点将后脑勺磕到。
看着少女对自己如见了鬼似的避之若浼,谢逐临冷凌凌的的目光染上暗色,收回了撑在廊角垫住少女后脑的手。
他云淡风轻:“要不要聊聊?”
“不想聊。”她回答地很快,“谢大人,民女赶时间。”
她换了一只手拎好画箱,抬步就要绕过他。
可惜廊道狭窄,挡路的修长青年又个高大得很,她心中有气,偏要和他拉开最大的距离,一不留神便被地上凸槛一绊。
偏偏余光又见着侧身后的人伸手来扶,她下意识就想再闪避开,重心更是不稳,一下栽撞上了方形雕花大柱。
任阮顿时感到后腰一阵麻钝的疼,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想起之前在瑶池殿撞上妆台那一下,她龇牙咧嘴地捂住大概已经青中透紫的后腰,心里骂骂咧咧。
下一瞬,在她心里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人,居然冷着脸,转过来俯身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少女还算高挑的身形,在他怀里娇小得很。
他轻松地一手护着肩背,一手搂起腿弯,正好避开她受伤的后腰。
谢逐临迈步回走,稳稳当当。
冷不丁一下被公主抱起来的任阮立刻就懵了。
直到发现自己离后院越来越远,她才如梦初醒,急道:“谢逐临,你干什么?”
“快放我下来,我还要去看那两具尸骨呢!”
她昨天特意在系统空间里练习了好久的骨架模型和泥塑建模。
只要尸骨的面部和之前她看到的验尸报告上的损耗程度相差不大,她还是有一定的把握,能够将尸骨的面容重新捏塑出来的。
谢逐临无动于衷:“不急。”
“先吃早膳。”他径直往侧堂走去,“再看伤。”
他一眼就发现少女跌撞时的模样不对。
看出他的态度强硬不容拒绝,任阮也不挣扎了,索性抱着手臂,冷嘲热讽:“谢大人好阴晴不定,民女这两日当真是水深火热。”
谢逐临充耳不闻,步入侧堂,将少女放在黄花梨竹节圈椅上。
桌上已经摆了藕粉、高汤鸡丝面、杏仁奶羹、鲜虾葱花灌汤包、碧梗白玉粥等等热气腾腾的膳食。
全是她极喜爱的。
任阮面色仍冷,目光已经不由自主地移上了桌面。
最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从椅背后面传来:“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平安!?”
她又惊又喜地回头,果然看见平安正有些拘谨地站在后面,向她微微笑了笑。
“你怎么能进宫来?”
才问出口她就有些后悔。普通商家的丫鬟还能如何随意进出宫中,自然是谢逐临下了令。
她赶紧往她身后看,转移话题:“小蛮怎么不见?”
“小蛮姐姐近日身体不太好,还躺在任院的床上。”平安答,“谢大人说姑娘在宫中查案辛苦,无人照顾,便接了奴婢进来。”
平安小心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冷脸青年。
“大人细心,还特意嘱咐安排了人,在任院里照顾小蛮姐姐。”
任阮担忧之余,又有点意外。
这下躲不过承了他的情,她只得带着几分生硬道:“多谢。”
谢逐临淡淡掠过她一眼,没说话。
空气陷入一点僵持。
反正食不言寝不语,她直接埋头大快朵颐,吃得很香。
风卷残云般解决完早膳,又有一位身着靛吾服的女子面无表情地提着医药箱进来,动作十分迅速地给她检查过撞伤,上了些敷药。
从来没有见过女儿身的金吾卫,任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只可惜这女子来去匆匆,冷若冰霜,除了必要的医嘱,半句话也不愿多说。
等到上完药,遮挡的屏风被宫人撤下,任阮才发现谢逐临还好整以暇的坐在侧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