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这些时日都传遍了,雘郡君这一路往上爬啊,可少不了诸多大人的宠幸呢。”
任阮眉头微微一动:“宠幸?”
小伙计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唰得一下便红了,忙摆手:“后头那些下流话,我就不当着客人的面说了,姑娘若是真好奇,还是往旁处打听去吧。”
任阮哪里肯听到一半放他走,还要再拉着他追问。
这时楼下传来掌柜的叫声,那小伙计面色慌张一变,哪里敢再耽搁手上的活计,忙百般推辞地跑了。
任阮蹙着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想起要结的账还没结。
她往楼梯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从袖间掏出面纱,别上脸遮住了面容,才继续往楼下去。
纵使后面的话还没从小伙计嘴里撬出来,她也大概从中猜测出来了。
有人正刻意在京都造她的黄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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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仵作间忙碌而错过“江南忆”邀约的吾九九换了衣服,匆匆赶过来时,正好遇上任阮和平安一个个将醉醺醺的杜朝和吾十九塞进马车。
在任阮喝酒不驾车的坚持下,吾十七只得也坐进了马车,任由吾九九蹩脚地将马车驾得颠簸如风暴中的船只,一路往衙察院去。
饶是没太喝酒的吾十七,在这惊天动地的上下哐当中,脸色也有点差。
平安在心里撇嘴,五十步笑百步。
这位十七大人怕不是忘了,自己平日里驾车时各种甩尾的猛劲儿。
不过最令人心惊胆战的,还是瘫倒在车垫上七扭八歪的杜朝和吾十九。
果然一下车,那两个醉鬼更是支撑不住地吐了一地。
吾十七优雅且嫌弃地翩翩从旁边绕过,吾九九则拴好马车,便要任劳任怨地来清理。
“九九,你过来。”任阮叫住他,又有些歉意地对吾十七道,“十七,劳烦你请几个金吾卫照顾一下他们罢,我要寻九九问一问之前交代给他的验尸进展。”
懵懂懂挥别沉痛留在原地的吾十七,吾九九颠儿颠地跟上快步往高楼走的任阮,主动汇报道:“郡君昨夜叫我重新提取出来的尸体,我都一一看过了,关于他们后脖颈上的刺青……”
“九九。”直进了高楼后的任阮打断他,回过身来,表情严肃,“现在暂时不说这个,我有新的任务交给你。”
“是,我已经把报告整理好放在郡君屋中了,郡君一会儿自己看也是一样的。”
吾九九乖乖住嘴站好,“郡君现在有什么新任务要给我?”
任阮:“你去京都各处打听打听,我的裙下之臣都有哪些?”
吾九九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正出来迎接的小蛮,差点滑了脚。
“胡说什么呢!”小蛮急道,“姑娘尚未出阁,且如今又与谢大人有了婚约在身,怎么好端端地指使着九九大人出去打听这等害臊的事情。”
“并非是我好端端地要寻事端。”
任阮平静道,“是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已经将手伸到我头上来了。更何况,莫须有之事,有什么可害臊的。”
“你来的正好,小蛮。”她吩咐,“你出去告诉平安,让她将吾十九带进来,我有话要问他。”
任阮顿了一顿,补充道:“若是还醉醺醺的,就想办法弄醒了再送来。”【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小蛮不明就以,但还是很顺从地点点头,和吾九九一起出去了。
面对空无一人的小院,任阮脸上一直维持的缓和才完全褪去。
她走到重新搬回到树下的画架旁边,望着上面的画卷,长长地吐出一口从“江南好”时,就一直堵在胸口处的闷气。
画卷上是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身姿纤细,温婉的眉眼轮廓还差最后几笔。
这是那十九幅画像的最后一幅了。
这些天的画像,任阮表面上依旧在院中如常修绘,但都有心将面部的最后几分细节都留下,等到夜里收回屋中,才独自填补上去。
同时,在完成前面剩下的三幅画像时,任阮也特意从草稿中挑出了合适的进行改涂。
吾十七这些天送入密室的新画像,依然俱是伪造的假卷。
任阮瞧着那空白的眉眼,早已经构思好的建模,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
索性四下无人,她不由得提了笔,将剩下的眉眼小心地描绘上去。
随着画像上女子黛眉与细眼的渐渐显形,专注的任阮忽然眯了眯眼,流畅的笔触渐渐慢了下来。
昨夜睡前翻阅的那些关于南疆刺青案的卷宗记忆,一下子翻腾入了脑海。
“郡君最后一幅画像也完成了?”
吾十七含了笑意的声音忽然从门口响起,正陷在记忆的任阮唬了一跳。
她下意识就将手中最后两笔匆匆收尾,假装没注意到他,自顾自将画像卷起,踩着楼梯“蹬蹬蹬”便冲上了顶层的房间。
“郡君?”
吾十七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任阮赶紧将画像藏好,又动作迅速地,将提前完成的假画像翻找出来。
在门开的前一瞬间,她迅速调整好自然的茫然姿态,手中抱着与方才别无二致的画卷,朝推门的吾十七回过头来:“啊,十七,你找我?”
吾十七的目光在她手上的画卷停留了一瞬,笑道:“郡君不是将像画完了么,这会儿又急着忙什么呢?连我进小院都没注意到,跑得仿佛见了老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