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焦灼之时,吾六还因为宫中忽然发射出的烟花信号弹,半途抽身而去。
剩下的金吾卫们费尽力气,也没能将密室的门破开。
直到谢逐临回来,打开的密室中,已经成了一片灰烬。
唯有一些形状可疑的黑黄碎屑和木灰,混杂在一片焦色中。
经过鉴定,那木灰是为桑树的枝叶所燃尽产生。
从混在的灰屑中,痕检卫还检测出了南疆黄符的成分。
桑木属阴,南疆人相信它能够承载吸收巨大的月华阴气,使得巫蛊之术的力量达到巅峰。
是以譬如长门宫中祭坛大部分的组成、假神像被打造时使用的材质,还有黑衣人割首祭品时所用凶器,皆取自桑树的枝蔓。
所以密室的大火,显然并不是简单的意外。
老妪在探查过后断定,有人的确在这里用大火进行了一场南疆的祭祀。
祭品是那十九幅画像。
任阮放下卷宗,蹙眉看向吾九九:“南疆崇月尚阴,为何将火为媒介做祭祀?那这祭祀的目的呢,这位老妪可知道。”
“是为诅咒。”
杜朝在文渊阁中看了相关的记载:“南疆的巫蛊术法虽然力量强大,却只能对身处阵法当中的东西进行施加。所以她们的祭品,常常直接就是活生生的人。”
“也有以要施法的人身上部位,譬如头发、肢体之类的作为祭品。但越是偏离目标本身,所施加的巫蛊威力就越弱。”
“而这十九幅画像所有联系会杂在一起的,那凶手想要施加诅咒的人,更是隔了太多。所以必须要借助阳性的烈火,加以勾连。”
任阮睁大眼:“这些画像间联系纠缠穿会的中心,不就是——”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床榻边长身玉立的青年身上。
谢逐临镇定地“嗯”了一声:“是我。”
“那这可怎么办!”吾九九大惊失色,“那老妪说这巫蛊之术是为诅咒人皮穿肉烂,身首异处。大人,您可觉得哪里不舒服么。”
平安也紧张起来:“那这巫蛊之术,可有什么破解之法吗?”
密室被打开的时候,大火已经燃尽。
其中的巫蛊阵术的施行,想来已经完成。
“眼下恐怕没有。”杜朝沮丧道。
屋内原本就不甚高涨的气氛,顿时陷入一阵更低的气压中。
谢逐临神色淡淡:“谢伯一直在随时监测我身体的异动,不必过于担忧。”
虽说如此,但谢逐临昨日在长门宫犯病之事,他们都有所耳闻。
纵使是这样往日如神一般的存在,在面对强大诡异的巫蛊术法面前,还是难以招架。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谢逐临会不会再度猝然出事,亦或者像被控制的吾十九一样对着衙察院刀剑相向。
安静了许久的任阮终于开口了:“在密室里摆下这道阵法的,是吾十七罢。”
“是。我们在吾十七的屋间里,搜到了许多黄符和血砂,还有一些没被销毁干净的信纸,上面俱以南疆密文写就。”
提起吾十七,吾九九神色复杂,“还有那盏圣灯,原来早在神像游街之前,就已经被他们改造成了巫蛊法阵的触引子。”
南疆圣女在逃离长门宫时,并没有带上吾十七。
金吾卫们再将吾十七押送回了衙察院。
只可惜,当时的南疆圣女似乎已经将吾十七彻底利用尽,最后一次给他的罂草中,掺杂了致痴傻的毒物。
这让金吾卫们根本难以审问出太多有用的讯息。
“难怪。”任阮若有所思,“当初大理寺的调查中,曾说起花车上装饰被异常地烧燎了许多。”
当时他们对此并没有太过留意,也就没有多想到,整个花车上除了四处白金宝柱顶端太阳形瓣里的圣火,还有一处火源——任阮手中的圣灯。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圣灯就已经被动过手了。
任阮忽然想到什么,看向谢逐临:“对了,我记得上车之前,你曾让吾十九向我托过一句嘱咐。”
——花车灯烛环绕,仔细烧燎。
“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知道些什么了?”
谢逐临摇头:“我不曾说过这句。”
他只是瞧着傅重礼骑马离花车上少女那般近,觉着很不顺眼,拐弯抹角地暗示吾十九告诉任阮,离那人越远越好。
任阮怔了怔,忽然又想起吾十九说过在途中耽搁遇上了吾十七,才恍然过来,又有些不解。
听完任阮的转述,谢逐临垂下眼。
他声音里听不出悲乐:“十七受那人控制,很大一部分只源于罂草。”
经过仔细的检查,黑衣人在吾十七身上所用的巫蛊术法很少,甚至不曾留下六芒星的印记。
吾十七不是一具行尸走肉。在没被罂草欲望控制的时候,他是一个有着正常情绪思想的人。
他在衙察院,与他们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
只可惜,吾十七生来,本就是南疆人。
任阮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矛盾缘由,五味成杂。
“至少,他并不算是叛徒。”
她将手轻轻放在谢逐临微凉的大手上,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一开始的间谍比起中途的叛徒而言,或许能够让人心中更好受些。
“还好他内心深处,还曾为良知留有一点点微小的位置。”任阮摩挲着他的手,微微一笑,“否则,我可能还不会及时对那圣灯提起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