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在尸体上发现物证,就无法对漫水阁实施搜查。吾一搜出的那截天蚕丝,只是属于不符合流程的私下出手,更不能拿到明面上来。
还好吾一将那罪证原样放了回去,才没有打草惊蛇。凶手才敢再一次在同样的地方动手,也就才能再一次把搜查漫水阁的根据直接递到他们手里。
杜朝会意,立刻拨开看热闹的人群,狂奔而去。
只剩下任阮在原地死死盯住三楼的小蛮,试图寻找出一丝她仍活着的证据。她捂住狂跳的心脏,眼眶发红,暗暗祈祷着小蛮无事。
与其这样……她倒宁愿放任凶手继续躲在这个看似无辜的漫水阁后面!
但是如今,隔着这么多人,隔着遥远的三楼距离,小蛮被高高吊起在窗里。屋里一片昏黑,窗户不大,看不见周围的情况,也不见凶手的影子,亦看不见她的脚。小蛮一动不动,凶多吉少。
许多认不出的人们甚至还在猜测,莫不是其实吊着的是个人偶?是以这样多的人围过来,却没什么人敢先提出来去报官。
若真是一场闹剧谁来负责官老爷的怒火呢?谁会青天白日的杀人啊?
是啊,凶手为什么要大白日里对小蛮动手呢?
任阮强忍着泪水,一边努力地思考,一边不停地拨开堵在自己前面人群,慢慢靠近漫水阁紧闭的大门。
难道说是那日陈文山来任府收债,意外发现了小蛮这个昔年见过他的丫鬟,为了以绝后患吗?
可是为什么在催债后迟迟不动手,偏偏要等到现在正在他销声匿迹躲避追捕的关键时候呢?
脑中思绪乱飞,回过神时她已经推开了最后几个人,站在了悬着漫水阁牌匾的大门前。
周遭的百姓们虽然或有惊恐的,或有猎奇的,围在这漫水阁四周抬着头指指点点,却始终很默契地都保持这一定的距离。所以这紧紧闭住的大门口,余出了一个半圆的空地。
任阮一走出来,周围的人群声音都小了,无数双眼睛落在她身上。
见这瞧着娇美纤弱的少女居然还想往里走,有围观的大娘急了,连忙叫道:“小姑娘,这可靠近不得!保不准凶手就在里头蹲着呢!”
也有好事儿的混混怂恿:“让她去呗!不就是个假人偶的恶作剧嘛!我看,就是漫水阁想赚钱,在这里装神弄鬼呢。”
“就是啊,搞不好,这女的也是个托呢!”
“快去快去,让我们也看看这些奸商们弄的是个什么花样!”
围观中爆发出一阵大笑来。
任阮没有回头,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人命关天的重案,在一些人眼中却只是无关紧要的玩笑吗。小蛮被吊在三楼生死未卜,在他们看来,也只是玩笑吗?
——
漫水阁的斜角对面是一家京都百年历史的茶坊。
高高的阁间里茶香漫漫。锦衣宽袖的男人身形挺拔冷致,漫不经心地坐倚在阁窗前看热闹,修长的指骨饶有兴致地摩擦着青花缠枝纹茶盅。
隔着腾腾而起的氤氲茶雾里,只见那逆行穿过人群的布裙少女,孤零零地在一片取笑声中,低着头立在被远离的空荡门前。
看起来真无助啊。
他眨了眨深幽的长眼,侧过的凉薄俊脸落在霭霭茶雾里,似乎都沾染上了微微湿润的热珠,叫人平添些温柔的错觉。
然后这无助纤弱的小姑娘,心平气和地提了提自己干净的布裙摆。
在万众瞩目中,她施施然抬起了穿着绣花鞋的小脚,轻轻地放在厚重的大门上比了比位置。
下一秒,只得听“轰!”的一声!
那门被她快准狠地一脚踹开。
满场吵闹瞬间寂静。
第19章 独闯凶地
◎下面一只布满红血丝的狠辣眼睛和她对上了视线◎
身后一片被震惊的死寂中,任阮面色不变地放下小脚,松开手把挽起的裙摆放下来。
干净朴素的裙角荡下来遮住简约的绣花鞋。荆钗布裙的纤弱姑娘站在被轰然踹开的门口,门内像是一片昏暗的废墟,桌倒椅散中各处都是摔碎的瓷片,仿佛经历过一场混战。
唯一的光从她身后倾泻进来,微弱地照亮一点门前的凌乱。
越往里看越是黑暗。无论哪个黑洞洞的角落,都像是潜伏着握了血刀伺机而动的凶手,令人毛骨悚然。
任阮迈出了一步。
身后原本安静的人群像是一下子炸开了锅。
“诶诶姑娘,我看这里头阴森森的,你还是别一个人进去吧?”
“就是啊就是啊,若是真的,凶手说不定还没出来呢!”
“姑娘啊,你要是担心上头的人,不如先报官吧!等衙役大人们来了让他们去救,可别一个人犯傻啊!”
等不得了。
小蛮在上面吊着的情况本就不明朗,每拖下去一分钟,都可能是在消耗小蛮的生命!
她心意已定,充耳不闻地向前走去。
“砰!”
毫无预兆之下,原本被踹开的大门被竟突然在她身后被重重地重新关上了!
外面的嘈杂和光明一下子被隔绝在了厚门之后,屋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任阮下意识回头,门旁边却不见关门的人影。
也不是外面的人关上的,她很肯定。人群和自己隔了一段距离,若是众目睽睽之下有人上前来关门,定然会引起更大的骚动。但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