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的人们惊恐地叫了起来。
一直占据着最好的位置看戏,面不改色坐在马上的谢逐临终于没了兴趣。
原以为这位陈文山如此大费周章,要做些什么有意思的阵仗呢。
当众杀人,甚是乏味。
水下,桥上的视线死角,船附近河岸的河岸,金吾卫各个方向早已全部就位。
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能将陈文山瓮中捉鳖。
但船上杀红眼的陈文山,遽然松开了手。
死里逃生的郑金垂下脖子,虚弱地咳了咳,嗓子里只能滚出“咯咯”的声响。
谢逐临手指微抬,制止住了蠢蠢欲动的吾十九。
岸上的百姓们也屏了息,紧张地注视着船上的两人。
陈文山盯着死鸡一样瘫在桅杆上的郑金,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诸位,不用我多介绍了吧。”他面向河岸上的众人,扯起沙哑的声音,“这位是安运年间,苏州近海上最赫赫有名的贼船上的海盗之一,郑金。”
海盗?
百姓们大吃一惊,将信将疑。
人群中有当年与海盗结过仇怨的人,当即就开始对着郑金破口大骂起来。
也有人从金吾卫按兵不动的架势,和大理寺隔岸观火的态度琢磨起来.这位昔日的大理寺卿,要么是犯了其他大事,要么真可能如那凶手所说,是个十恶不赦的海盗。
渐渐地开始众口|交攻。
听着岸上嘈杂的骂声,原已了无生气的郑金突然爆发起来,裂眦嚼齿地死死瞪着陈文山,挣扎的劲儿将整个船晃得左右摆荡。
陈文山被晃得险些站立不稳,他扶住船篷,抬手就扇了郑金一个响亮的巴掌。
“当了这么多年大理寺卿,真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这一巴掌下了狠劲儿,差点把小小的乌篷船掀翻。
郑金垂着脑袋吐了血。
陈文山从身下的船篷里摸出一把刀。
“郑金,这么点就受不住了?”陈文山拿着刀重重拍了拍他的脸,“好好听着这些谩骂,还不够呢。”
陈文山站起来,脸色阴沉地环视众人:“看清楚了吗,就是这么个罪该万死的海盗,当了你们的青天大老爷,披了声人模狗样的皮,在京都作福作威这么多年!”
他举刀指天,直直地在乌篷船上跪了下来。
陈文山一字一句,控诉着当年郑金和那些海盗们的恶行。
当着京都无数百姓的面,将二十余年的惨案和真相揭开,声泪俱下,字字泣血。
人群中善感的妇人,早不忍再听,捂着嘴哭了起来。
早奉命赶来的大理寺少卿挤到谢逐临马下,头也不敢抬,声如细蚊:“大、大人,此人系重案凶犯,又在此流言惑众,扰乱民心。你看……”
谢逐临眼皮都没动一下:“不急。”
少卿不敢再问,又瑟瑟发抖地退开了。
他是真的欲哭无泪。
大理寺寺卿没了,大理寺又理应落到他做主。这等凶犯在外当众挑衅之事,本该是大理寺肃清,偏偏现场来了个金吾卫。他哪敢越过把控整个衙察院的谢小侯爷来处理啊。
可人家在这坐镇,还真就是事不关己的坐镇,丝毫没有拿下凶犯的意思。
尤其这人质还是他前顶头上司。闹大了,他脸上不好看也就罢了,被上面问责的可也是他啊。
少卿左右看看,招来一个小衙役。
他紧张地小声嘱咐:“你快偷偷递个信儿出去,求贾丞相请个口谕来,赶紧把这凶犯抓了。”
这位权势滔天的指挥使大人,只怕唯有圣上的意思才能左右了。
那小衙役听了令,扭头就想往外跑。谁知还没跑两步,就被两个高大的金吾卫并身一堵。
两人面色冷冷,一言不发,腰间的长刀闪出明晃晃的光。
少卿:……
行吧,懂了,马上的这位爷是要封锁消息独自掌控局面呢。
少卿心如死灰,很是想不明白。
放着这凶犯在此胡闹又有何好处,明明速速将其逮捕就能早些结案。
船上的控诉还在继续。
陈文山将自己这些年积攒的怨气尽数发泄完,又指着大理寺的方向,愤恨翻涌:“母亲惨死,我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生不如死这么多年,而这些朝廷的走狗在做什么?”
“认贼做官,屈打成招,欺上瞒下!”
“听说你为了完成什劳子皇帝的任务,还找了个人顶替我的罪。”陈文山冷笑一声,挥刀就剁在了陈文山的胯|下,“真没种的畜生,连老子都抓不到。”
郑金瘫软的身躯生理性地猛然疯狂颤抖,暴起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突出啦,张大的喉咙里却连惨叫声都再发不出来。
大量的鲜血喷涌了出来。
围观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叫和倒抽凉气声。
陈文山欣赏够了郑金痛彻骨髓的绝望屈辱样,将刀一扔,突然开始在船头唱着歌手舞足蹈起来。
他动作狂乱,神情疯癫,眼底却清明得很。
这是当年那些海盗们杀完人夺完财最爱跳的舞。那时他常常被绑在桅杆上眼睁睁看他们燃起篝火,一边庆祝一边侵犯陈母,只能无力绝望地嘶吼。
逃生后,那船海盗的行踪是他不要命地观测记录下,呈给官府的。
官府缴获船只时,他潜入地牢,亲手将每一个海盗慢刀毙命。他将那些人胯|下的东西、恶心的脸、罪恶的手脚全部剁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