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之前那个看起来脑子不好使的靛蓝衣人叫吾六。
任阮在心里掏出本子给他狠狠记了一笔。
门开了。
进来的是两个也着靛蓝衣装的少年。看来靛蓝应该是他们金吾卫衣饰的专用色。
稍矮一点的那个少年看到任阮,竟笑眯眯起来:“呦,这位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我叫吾十九,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生得圆脸杏眼,笑起来露出虎牙显得格外惹人疼爱。
任阮听出来这是拿钥匙开门那人的声音,心中升起警惕。
掌握衙察院各处钥匙的人,必定不是什么如他外貌这般天真可爱的角色。
但被关了这么久,她也懒得给好脸色。
“任阮。”
“哎呀,好特别的名字。”吾十九一点不受待见的自觉都没有,眉开眼笑地凑过来。
“任姐姐,你这么好看怎么会犯错呢?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吧?”
任阮绷着脸没说话。
稍高一点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把他拉开:“吾十九,你最好老实点。这是那个案子的嫌疑人,你别在这耽误大人亲自审理。”
一听“那个案子”,吾十九立刻收了笑脸。
他审视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任阮身上扫过,面上仍旧若无其事地吹口哨埋怨着高少年:“十六你可真没意思,是不是带‘六’的男人都无聊啊?”
吾十六无视他,直接对任阮向外一抬手:“请吧,任姑娘。”
任阮很配合地抬脚就走。
吾十六紧紧地跟在她后面。吾十九虽是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路,她却也能感受到对方谨慎的时刻关注和提防。
那个案子……到底是什么,竟会让这些金吾卫们都如临大敌。
任阮一面走一面整理着获得的信息思索,没留神间已经跟着两人穿过衙察院许多或宽或窄的巷道,来到了一处人四下无人的高楼前。
这高楼看起来肃杀得很,门上悬着块没有提字的黑色匾额,不知是何处。
吾十九和吾十六不约而同地在楼前停下脚步。
看来便是这里了。任阮心想。
她倒是要看看这位金吾卫指挥使究竟要耍什么花招。
但这两人并没有直接带着她往楼里去。吾十九回头看了一眼任阮,欲言又止。
吾十六直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请任姑娘先沐浴。”
任阮:??
她是过来被审问的吧?不是过来侍寝的吧?
吾十九咳了一声解释:“大人审人的习惯,不爱看人脏污着进去。姑娘还是委屈一下,先去偏房里洗一下吧。”
这习惯吧,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往日里能提到自家大人面前审的人,那都是些在地牢里死熬的倔骨头,经历了金吾卫的各种酷刑,个个血淋淋又溃烂狰狞的。
所以每回往高楼送之前,都必须清洗一遍。
自家大人手段奇绝,每每从这高楼里送出来的除了完整的口供,还有上头驮着个不成人形东西的担架。
吾十九想到这茬就愤愤不平,明明自家大人下手比他们都狠得多,还嫌弃他们把人折磨得太难看!
被吾十六推到偏房的任阮脸都绿了。
这偏房简陋到就摆了一只半人高的木桶,木桶上还覆着一层厚厚的陈年污渍。整个房间都散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任阮指着木桶气笑了:“我看你家大人品味挺独特啊。”
“主要是……从前有人破了大人的习惯送去了太难看的犯人,惹得大人很不高兴,直接下了被审人进来必须沐浴的死命令。”吾十九为难,“毕竟你也是第一个这么进来的……就算咱们让你进去了,高楼里守门的老头也肯定不会放你去见大人的。”
高楼里守内门的是个死心眼的瞎老头。他才不会管来的人是香软软的年轻小姑娘,还是凶恶的囚犯,只会按照大人的规矩把人按在木桶里涮。
“谢谢你们这么想我死还在努力走流程。”任阮笑得非常礼貌,然后走到木桶面前,一脚把木桶踹翻了。
在两个看傻眼的金吾卫的注视下,她穿过偏房,轻松地扭开后门:“不必再带路了。还是让我这个嫌犯,自己去找审问官吧。”
接着后门就被非常用力“砰!”得一声摔上了。
整个偏房似乎都被摔门人的愤怒被震得噗噗落灰。
吾十九有点懵地摸了摸鼻子:“她这是直接闯进去了?”
吾十六静了一瞬:“准备新的裹尸袋吧。”
摔上门的任阮非常解气。
偏房的后门直通高楼的小院,院子中间是盘旋向上的楼梯,整个高楼的各层都从四周将楼梯围住了,看来这里是唯一上去的路。
奇怪的是院子里并无他们所说的那位老头。这里只一片死寂,黑压压地阴沉极了。
任阮站在楼梯处抬头往上看,只能瞧见盘旋缩小的楼道渐渐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此时黄昏已经散去得差不多了,四处无一星灯火,呜咽而过的风渗人的很。
她心中也有些发怵,抓着楼梯栏杆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突然感觉手下触感似有些凹凸不平。
像是栏杆上的雕花。身为画像师的任阮忍不住俯身下去,用手一路细细感受抚摸而过,在脑海中建模。
挑刻极细的鬃毛,壮身长尾,四处尖锐角状物似是獠牙……大概是这个国家的什么神兽……嗯?这里好像有一处奇怪的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