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回了趟家,目光下意识穿过窗户投射到那头,没看到她的身影,但恰巧注意到抽搐不止的小黄鸭。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它对乔知吟非常重要,它不能出事。
这个执念超越了所有恐惧,他顾不上其他,推开乔知吟的房间。
唯一一次与狗近距离接触。
乔知吟能猜到这些。
听着他的解释,她摇摇头,是苏祁尧误解了她的意思。
她只是自责。
早知道下午就不应该出门,这样在小黄鸭最后的一个午后他们还能继续悠哉游哉晒太阳,这样苏祁尧也就不需要强硬克服恐惧把它送过来了。
“道歉什么?”苏祁尧长吐一口气,慢慢接过她的手在手背合谷穴摁压,替她轻扫去过于压抑的心情。
乔知吟没看他,几种心气交杂已然使得她大脑混乱。
缓缓地才答:“你不是怕狗吗?”
苏祁尧手彻底顿在半空,连按摩的动作都忘了继续。
呼吸越来越重,将小黄鸭送过来的过程经历过的煎熬一幕幕重新强势占领他的头颅,他阖眼奋力才能与之斗争,艰难压下去。
留下毫无可信度的两个字:“不怕。”
——不怕吗?
乔知吟鼻子又算了些,涌着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情绪。
“又上哪道听途说?”这一刻苏祁尧的音色又恢复了惯有的冷淡,只不过多了几分刻意。
湿漉漉的唇颤了颤,晶亮随之簸动,终还是没开口。
她明白了,苏祁尧不肯告诉她,兴许怕她更难受,怕她内疚,兴许还有其他她还不能理解的顾虑。
可是她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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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知吟为小黄鸭换上最好看的衣服,把它的毛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准备了它喜欢的花,再拍了张最后的照片记录下来。
13年的陪伴,今后也只能剩下一小张照片。
她为小黄鸭办了一个小型的葬礼,让它体体面面离开,还邀请了它曾经的好朋友过来,连乔亦筱也专门赶回来见它。
小黄鸭的尸体就埋葬在乔家,在那个花园它的窝下,它安静地那个小小的箱子内睡着,放置在周围都是它最爱的玩具,还有乔知吟亲自种的花,以及一件有她气味的衣服。
乔知吟已经没了勇气继续将流程进行下去,转身走到角落偷偷哭。
自从小黄鸭离开后,她每日都在低落的怔怔中度过,难以走出来。
她想,这辈子再也不要养狗了,她没法接受下一次送别狗狗的场景。
在这个她最讨厌的秋末,上完了这节必修课。
十一月底的风萧瑟荒凉,无雪也无阳,看不出半点生机。
鬓前的发丝永远那般不受管制,顺着风的方向飘荡摆动,盖住她半张脸,又增添上支离破碎。
真皮牛津鞋踩过地面,发出的脚步声不大,人影缓步靠近,阻挡住大部分的风。
周遭温暖些许,乔知吟条件反射擦拭眼侧泪水的同时,一件外套俨然披在自己身上。
“这边冷,别感冒。”低缓的男声轻点她的耳尖。
乔知吟才知道,原来苏祁尧的声音那么好听。
冰凉的指尖裹紧外套,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一只布满薄茧的手握住,一个热水袋塞进她的掌心。
苏祁尧的关心从来不是挂在嘴边,他只会从行动上表达。
可偏偏无声的事物最难让人捕捉。
正如乔知吟,她已经忽略了很久很久。
吸了吸鼻子,更想哭了。
苏祁尧是专门过来为她送外套与暖手宝,温暖送达了,他也没离开,兀自在她身边挡住物理上的风寒。
乔知吟抱着手里小小的东西,感受暖意顺着血液扩散至全身。
她倚靠在墙边,不想看四周的所有,只是仰着头盯着空寂的天。
低声倾诉:“这里每个地方都有跟小黄鸭在一起时的回忆,在这里呆着太难受了。”
苏祁尧想了想,温声道:“那我们回家。”
越说越委屈,乔知吟抿唇,凝噎:“家里也有。”
苏祁尧噤了声。
这几日他思考最多的问题就是,女孩难过应该怎么安慰她。
这个问题他很陌生,他没有感同身受的能力,没办法依靠自己找到合适的办法。
因此他问过张助,张助说他已经对她够好了,让她自己调整慢慢的就能走出来。
这个答案他不满意,也找覃昊安问过,他说买包买衣服几句话工夫就能哄好。
为了找到答案,他还上网查过。
网上说倾听、陪伴、帮助她转移注意力。
他用笔记了下来。
结实健硕的身躯直立,苏祁尧黑眸注视她疲顿憔悴的样子,心脏忽而一紧。
他终是道:“出去散心吧,换个环境生活一段时间。”
“……什么?”乔知吟放空了几秒就听见这句话,陡然忘了他们正在进行着的话题。
“旅行。”苏祁尧复述。
又见乔知吟尚有疑虑,内心涌过诸多猜测,接着补充:“你要是不想见我,就找其他人陪你,调整好了再回来。”
乔知吟喉咙滑过苦涩。
她什么都没说,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而苏祁尧也不在意她的回答,只将自己意思传达,继而道:“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