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她日日夜夜望着那壶酒,反复咂摸着阿霁冷清疏远的话,终于想通。
阿霁原是不爱了。
她便死了心,再无想要悔婚的念头,安安稳稳嫁去了京都。
阿霁此刻在哪儿?
她在空气中飘荡,在人群间穿梭,终于在城门外远远的大柳树下见到了郎君。
他身骑白马,穿着她夸赞过的月白色长衫,箭袖玉腰带,跨坐在马上,勾勒出窄腰长腿,颀长身材。
阿霁原就是最好看的少年郎。
他身旁一个瘦长脸的男子背着书箱,手里还拎了两箱行李。
阿霁这是要远行?
“公子,既送过了,咱们且走吧,今日还要赶渡船呢。”
什么叫送过了,都还没有见面。
颜若宁生气,飘到那人面前,想揪掉他几根胡须。
“初五,你说——”郎君一开口,声音竟有几分嘶哑。
她回过头,与那书童一起听着下文。
“她是不是在找我?”声音轻如鸿毛。
是啊,她正是在找你。
找了好久好久。
隐秘的想法原来已被他发觉了,颜若宁莫名委屈地想哭,为那个十七岁的少女。
“若是——”向来清冷平静的声音染了热潮,呼吸也急促起来,马儿都因感受到这份与众不同的燥热而不断地踏起马蹄来。
忽然,缰绳一拉,马儿急剧向前冲去。
颜若宁急忙卷去,坐在了马儿上,恰在他怀中。
“若是什么?”她大声问道。
可惜话消弭在空气中,他听不见。
若是什么?
她在他怀中,听着一声快过一声的有力的心跳,心潮澎湃地宛如巨浪。
她有个猜测,却觉得不可能。
阿霁明明没有……
骏马嘶鸣,转眼拦住了送嫁车队。
她与他一同,骑在马上,心擂如鼓,缓缓向那辆挂了红绸的车驾而去。
他的手心都攥起了汗。
随后,她与他一起听见,车驾中传来的声音。
“……那侯府不比他好上十倍百倍?我此去是要做侯府夫人。我好得很。”
如坠冰渊,她慌乱地回过头。
眼看他眼底的炽热一寸寸消弭,眼下的潮红一寸寸退却,最终,眸色如墨,面无波澜。
一颗心也恢复了平静。
身体仍带着余颤,半晌,才解下腰间的酒壶,递了过去:“临别无所赠,聊寄一江水。”
什么礼,那根本不是他备好的赠礼。
他根本不是来赠礼的。
她也不是真心要说那番话,只不过是白珠见她失落,劝她别念想了。她故意说着那样的话。
不是真心的。
颜若宁泪珠滚落,想要用力攥着他的衣襟,告诉他真相,却无济于事。
少年郎的话在继续。
“祝你,遂心如意。”
话毕,少年郎君一拉缰绳,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车驾又起,喧嚣向北。
而他一路南行。
颜若宁揪住他衣领的手臂无力垂下。
忽地,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她脸颊。她茫然仰头望去。
只见他嘴唇紧抿,眼角泛红。
他,哭了?
风蓦地呼啸。
意识卷入无边黑暗之中,颜若宁仿佛溺于水中,挣扎着猛然睁开眼。
第10章
◎他好关心她◎
“小姐,你总算醒了!”
一只冰凉的手探上她的额头,让她觉得甚是舒适。
白珠松了口气:“还好烧退了。”
颜若宁躺在床上,犹觉得浑身无力,一说话嗓音嘶哑异常:“我睡了多久?”
“昨日上午赵郎君送你回来,您一直睡到今晨呢。”白珠绞了块帕子替她擦拭脸,“赵郎君请了安大夫来守着,又替您扎针。”
安大夫?颜若宁脑中还有些迷迷糊糊。
“安大夫那样大的架势,寻常任谁也难请动,怎么赵郎君一叫就来?”白珠有些好奇。江州城人人都知道安神医的名字,那是知府老爷派人去请都不一定能请动的神医。听说京都许多王孙侯爵都特地来寻他治病。
这样的人物,竟然能被赵家公子押着来给小姐治发热头疼的病,还施针施了一下午。
颜若宁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安大夫似乎与阿霁是好友。她从前不关心这些,只要阿霁陪着自己,对于阿霁的好友家人竟然一概不知。
白珠顿了顿,又弯起眼小声说道:“小姐,你与赵公子是不是要成了?”
颜若宁顿了顿,眼睛一抬,眸色流转,悄悄觑向白珠:“这话怎么说?”
“昨日赵家公子可上心了!急匆匆把您抱回来。就——这样横着抱!”白珠挤眉弄眼比划手势。
颜若宁小脸一红,轻咳几声,想挪开目光,却又忍不住问:“还有呢?还有没有?”
“他一直守着您,盯着安大夫施针,直到您睡安稳了他才走呢!”
“足足呆了一下午!”
白珠伸出五根手指,表情浮夸。
颜若宁眼睛一弯,滋溜起身:“我要去找他!”
白珠连忙将她按住:“小姐!动动脑子!”
颜若宁:“……?白珠你最好说的有几分道理。”
“您说赵公子对您冷淡,就得想办法让他对您不冷淡啊!”白珠绘声绘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