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女子,到底来酒楼次数少,并不知道临仙楼的规矩。
那人微微一笑,抱歉道:“看来是我们失职。”
他没告诉她那两道菜只有顶楼的客人才能吃到。
颜若宁向来心宽,也不计较这些,很快点完了菜。
冷盘是一道喜鹊登梅、一道蝴蝶暇卷,羹是螃蟹清羹,主菜则是鸳鸯炸肚、荔枝白腰子、玉笋蕨菜 ,另并一道杏仁豆腐作点心。
“小姐要喝点酒么?小店特色是失传已久的汉庭名酒兰生酒。”
颜若宁两眼亮晶晶。
“此酒太烈。”赵明霁否决道。
“还有浙东蓬莱春酒,是户江桥东魏家的酒,蠕绿与翠涛都有。”
这个颜若宁知道,她爹爹去江南那边行商,曾经带回来过。
据说,很贵。
一瓶抵她一件首饰。
“算了算了,大白日的,不想喝酒。”
颜若宁捧起茶盏,眼珠骨碌碌转:“喝茶就好。”
她捧茶盏时两手并用,手便从赵明霁手中抽了出来。
等喝了茶,却又自然地放了回去,放在他掌心底下,将他的手托起。
怎么会这么可爱。
又笨又可爱。
赵明霁看着她方才沾了水汽娇艳欲滴的红唇,眸色有些深,一瞥便挪开,对那人说道:“蔷薇露。”
依旧清贵俊雅。
菜一样样端上来。
富伊看得瞠目结舌,竭力保持淡然。
只说顶楼传菜的小二,各个端正有仪,比他更像是客人。门口候了六个小二,一个专司倒酒,一个专司传菜,另外四个都侯在门口,随时听诏。
这还不包括被颜若宁否决的歌女与琴姬。
颜若宁也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他们家富裕,毕竟是商户,家中没有许多讲究。
侯府讲究多,奴婢礼仪却远不如这里这几个小二。
显然他们经过极其正规的训导。
她忧心忡忡。
“怎么了?”赵明霁忽然靠近她,偏头低声问道。
她蹙起眉,手中举着蔷薇露。
蔷薇露馨香浓郁,色如蔷薇,宛若春色。
这样的地方与上回何二郎带她来的那间包厢看上去简直不像同一家酒楼。
这样的地方……
一定很贵!
阿霁第一回 来,自然不知道这里格外贵一些,因此选了顶楼。
她既怕他没钱付账,又怕伤了他的自尊。
好难。
她忧伤喝了一口酒。
满齿芬芳。
比她往日喝的蔷薇露更胜一筹。
此地虽然贵,但是菜式的确好吃。
不仅好吃,还很好看。
色香味俱全,令她见识了何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时下流行家养厨子,有钱的人家厨子既多又好,她家也是如此。
六个能做酒楼大师傅的主厨,八个帮厨,各有擅长,各地口味手到擒来,已经很是精细。
康平侯府便没有她家精细,厨子也多,能做大师傅的主厨却只有两个而已。
可颜家饮食仍然没有精致美味到如此地步。
这样的程度不仅需要大主厨,还需要足够好的食材。
食材往往比主厨更贵。
也不知怎么样的人家能做到日日用这样的食材。
大约也就酒楼了吧。
她一边吃一边想。
她用餐小口小口,速度却一点都不慢,每将一口吃进嘴中,眼睛就会弯上一回,显是十分满足。吃着吃着,还会小声发出喟叹,头也会微微摇晃起来,仿佛吃到了人间至味。
活泼而欢快,没有刻板的吃饭礼仪,不够文雅娴静,却能使人看着便食欲大开,觉得饮食亦是件美食。
她吃得正欢,一眼瞥到赵明霁在看她。
他不好好吃他的东西,看她做什么!
她的脸蓦地烧起来,动作也慢下来。
擦了擦嘴,她故作淡定问道:“赵先生,你怎么不吃炸鱼肚?”
“前日吃了鱼。”他看着她,回答得漫不经心,那只搭在她掌心的手,热意翻涌。
“哦……”颜若宁脸依旧有些烧,又觉得手心温度实在是过高。故作镇定点点头,正准备继续吃。
忽又想起什么,她又抬头补了一句:“为什么你一周只吃一次鱼?”
“怎么想起问。”他放下手中筷箸,慢条斯理看向她。
从前她都不会问,知道便罢了。
她不是好奇心重的人。
起码,对他不是。
“你不想说就算啦。”
颜若宁眨了眨眼,耳尖微微有些红。
就算她觉察到阿霁对她态度转变,也会怕把她的心意直白告诉他。
总归要循序渐进。
吃饭中,她又问何二郎道:“你拿了钱要去哪里?”他这样做等于与他父亲撕破脸,就算不入仕对于孝道没有那样看重,到底会被人指着脊椎骂。
赵明霁瞥了瞥自己空着的左手。
她的右手要用来拿筷箸。
有点燥意,手心想要握住什么。
何二郎笑了笑:“去海外。”
颜若宁瞪大了眼,直直看着他:“去海外?!”
赵明霁也有些意外地瞥他一眼。
何二郎点头,颇有几分意气风发:“我要下南洋做生意,安家立业,成为巨富。不必倚靠祖业,我也能闯出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