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脸上系了白帕子,都抵不住那股恶烂的臭味直冲天灵盖。
许澄宁忍着想呕的冲动,跑到干净的角落,拿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而那头郭匡怀还在问话。
“案发多久被人发现的?”
“第三日。当天夜里没人听见动静,第二天大家注意到于府无人进出但并未多想,等到第三日,味道臭得人人都闻见了,这才发现了于家的惨案。”
郭匡怀思索了一下:“我要看看尸身。”
师爷为难道:“大人,算啦!真的看不了,太碎了,那就是一滩泥啊,收敛的时候都搬不了,一铲子铲走的。您瞧地上这些痕迹,就知小的所说真假了。”
“师爷。”
许澄宁拿着纸笔走过来。
“你来看看,我这画的正背对不对。”
她一张纸上画了于宅的布局,用墨点点出人影的位置,然后又在别的纸上详细画出局部。她根据血迹的轮廓勾勒出大概的人形,对其男女老少做了个基本判断,以及尸体是正面朝上还是背面朝上。
师爷拿出身上的卷宗一个一个对照着看,高呼:“对对对,基本都对了!小哥,你真行啊!”
“请师爷挨个说说他们的身份,是主是仆。”
师爷说一个,她记一个。
方野看到她的笔不用另外磨墨,摁一下笔杆里藏的小囊子,墨汁便会浸到笔尖,顿时稀奇地嘿了一声。
“你这笔真好用!”
这是许澄宁自己做的,她时常会实地画图,磨墨不方便,一般都带炭条或这样一管笔。
郭匡怀抿嘴。
他才是御史,怎么看家的家伙还没许澄宁齐全?
许澄宁一个个记录好,总的看了一遍,发现只要是主,都是背面朝上,而仆人则有背面朝上也有正面朝上。
从血迹的深浅可以看出,主子的背部是被锤得最厉害的,他们背上有什么凶手不想让世人看见的东西吗?
虽然还没有实质的证据,虽然还没见到剩子,但许澄宁心里更偏向剩子是无辜的。
“我也这么认为。”
在路上走时,郭匡怀这么说道。
“单凭他一人,怎么对付得了于家十七口人,并且一夜之间就无声无息地把他们锤成了烂泥?”
方野也道:“人影的位置分散在各处,可以猜测于家人面对袭击没有选择齐心抵抗而是选择逃跑,或者还没来得及抵抗就已经被杀。怎么想,凶手都不会是剩子。”
“但剩子事发时人在当场,他又正巧拿了一把铁锤。他是本案唯一一个嫌疑人。”
第221章 嫌犯剩子
他们走到事发当日,剩子与于家闹矛盾之处,离得最近的是个卖首饰的小摊子,摊主是两个女子,正在讲话。
郭匡怀走上去,彬彬有礼地行礼:“二位大婶,可否借问件事?”
女子面色不善:“要买就买,不买滚!”
郭匡怀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回来。
许澄宁道:“我来吧。”
她走上去,嘴甜地叫道:“两位姐姐好!”
摊主立刻笑出了花。
“哎呀,小哥想要什么?我帮你拿呀!”
“要把好看的木梳,给妹妹的。”
“看这把,瞧这雕花多好,梳起来还顺!”
“那就要这个。”
“成!我看小哥投缘,贱卖给你,两文钱就够了!”
钱货两讫,三言两语之后,许澄宁就已经和她们打得火热。
“姐姐,朝你们打听个事,于家的灭门惨案你们都知道吧?听说那天剩子跟他们就是在这起的争执,你们可看见了?”
“有!怎么没有!那傻大个的老娘掉了个馒头要去捡,就被于府的车轮子给碾了。傻大个傻归傻,却是个大孝子,差点就把马车给掀了,还要打人。”
“于府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带响儿地跟他互打了几拳,剩子老娘害怕,给人跪下了,拉着傻子走,那傻子还凶巴巴地指着于家全部的人,说要弄死他们。”
许澄宁道:“听姐姐们这么说,似乎对剩子很熟?”
她们哈哈大笑。
“这里谁不认识那傻大个儿?他啊,也不是他老娘的儿子,是他老娘从河边抱来的。块头一天比一天大,脑子还是几岁的脑子,经常在街上当着人面儿拉屎撒尿,我们这里的人,就没有没看过他屁股蛋子的!”
“说他傻吧,他也会砍柴烧火,给他娘喂水喂饭;说他凶吧,他平常脾气也很好,拿石头砸他他都对人笑呵呵的,可就是不能欺负他老娘,不然恁大的力气能把天都给掀了!”
“说来他老娘也是可怜,自己省吃省喝,好容易把儿子喂大,可以给自个儿养老了,儿子又犯了事儿,马上就要砍头咯!”
许澄宁道过谢,心里沉甸甸的。
任谁听了一个不曾行过好运的人生都会觉得难受吧,尤其现在她站在办案人的位置上。
她走回来,发现郭匡怀和方野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她道:“平民女子夙兴夜寐,风吹日晒,模样总是比实际年龄要大些,你别逮着人就叫大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