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骨子里是江南女子,声音却不似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而是清脆洪亮,气息饱满,不虚不浮,吐出来的一字一词都格外清晰有力。
谢老国公紧紧抿住嘴。
宁王世子听她条理清楚,头头是道,便轻咳一声,手指无声点了点扶手。
曾实政瞥眼看见,便冷冷哼了一声:“大胆许澄宁,你还敢狡辩!据本官所知,你家人丁兴旺,有叔伯兄弟数人,如何会没人庇护你?你何曾走投无路到必须女扮男装?”
许澄宁道:“我们与隔房叔伯兄弟不睦,当初黄忠明欲强买我,便是我大伯不顾我爹意愿牵的线。”
“你当真是为父报仇?不尽然吧!”
许澄宁微愣,又听曾实政命令道:“传证人上堂!”
许澄宁回头,看见焦氏被带上了公堂,彻底懵住了。
长安府离京城最快也要十二三日的行程,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小一月,现在焦氏居然说到就到了?
她身份暴露不是偶然!有人做局害她!
有人很早被识破了她的身份,特意谋划了这一场!
“焦氏,你们许家隔房之间,可是感情不睦?”
从来刁钻刻薄的焦氏这会儿很是懦弱地跪着,点头道:“不,我们与二弟和二弟妹,一直很好。”
许澄宁心里涌起一股恶寒。
“许澄宁所言,她考科举是为父报仇,是否属实?”
焦氏突然低头抽泣起来。
“大人明鉴,二弟的仇,是我夫君替他报的呀。当年许澄宁惹了麻烦,还害她爹被人打死,是我夫君忍辱负重跟着黄忠明做事,拿到他犯事的证据,这才将他送进了牢里。”
许澄宁当初归乡是拿捏了许家大宅一家,逼得许大地不得不去作证抓黄忠明,没想到竟被焦氏歪曲成这个样子。
“反倒是许澄宁,从小心气儿就高,一直恨她爹残疾给自己丢脸,根本就不孝顺,哪里会给二弟报仇?她回乡之后,把二弟的骨灰挖了出来,还在族谱上除了族,她要是孝顺,怎么会干这种事?全村的人都可以作证!”
“我夫君是真心疼爱许澄宁的啊,她是女孩儿,我们一直都知道的,怕婆母怪罪弟妹,我们都替她瞒着。婆母没了以后,她大伯怕继续扮男子下去要出事,想给许澄宁找个好人家嫁了,许澄宁不愿意,又怕我们知道她身份说漏嘴,就把我们害得无家可归,把她大伯都给弄死了呀!”
第269章 黑白颠倒
满座哗然,都在指指点点,说着大逆不道。
许澄宁满腔怒火:“焦氏,你怎的有脸说出这种话?你们当初是怎么欺负我娘的、怎么欺负我爹的,你都忘了?说这种话,就不怕我爹冤魂不散,晚上找你去吗?”
“是非黑白,当初我已经在长安府卫府尹和胥县周县令面前辨得一清二楚,有案卷记录为证!”
曾实政冷笑,抓起两张纸扔了下来。
许澄宁捧起一看,发现是卫府尹和周县令的口供,其所供述的一切,竟与焦氏所说无二。还说案卷所写,乃是她以强权相逼,他们不得不依她所说篡改。
满纸荒唐,黑白颠倒。
什么人能撬动朝廷命官捏造谎言污蔑她?若说是宁王党,宁王世子可不像是早就知道她身份的样子。她究竟惹了哪路神仙?敌暗我明,她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许澄宁讥嘲地看向曾实政:“事发不过三日,却是千里之外的人证物证都拿齐了,大人可真是完备。既然如此,何不顺便把卫府尹和周县令传唤过来当面对质?”
曾实政讥笑:“本官知道你嘴硬,你既然不认,本官就让你心服口服!”
“带人证上来!”
许澄宁回头,便见刘氏被两个衙差押了上来,跪在自己身边。
“娘……”
她忍不住轻轻唤刘氏,刘氏却像一具僵硬的尸体一般,看也不看她一眼。
“刘氏,本官问你,你丈夫是怎么死的?”
刘氏垂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有嘴巴在开合。
“当初许澄宁在外乱晃,被人瞧见样貌找上家来,我丈夫为了保护她,被打死了。”
“你家与隔房关系如何?”
刘氏道:“丈夫愚笨,多亏几房叔伯妯娌照应,我们一家才过得下去,关系一直很好。”
许澄宁愕然:“娘!你说什么呢?”
母亲当初都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二房和大宅基本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母亲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难道比起大宅,母亲更厌恶她,恨不得她去死吗?
许澄宁说出这话,眼睛已经蒙上一层水雾。
曾实政继续问:“许澄宁参加科考一事,你可知晓?”
“民妇不知道。她从小心比天高,不想待在乡下,只想过富贵日子,就想了个法子,跟一个先生出去过好日子了,一连几年没回家。”
许澄宁越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许多年前刘氏几度想杀她,她虽然难过,但也能理解母亲的痛苦与艰难。可现在她们已经离开了村子,已经没有人会再欺负她、辱骂她了,她为何还要这么做?
许澄宁难过地说道:“娘,你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