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弗和谢允伯父子腾地逼近到房门。
钟白仞道:“只能熬,熬过去了就能活,没有别的办法。”
可要是熬不过去呢?
那满满一缸浴汤,草药调配,热烫得跟滚油一样,许澄宁经过前两次,几乎脱了一层皮,她如何忍受得住比刮骨还痛的深入骨髓的拔毒呢?
秦弗心头颤动,猛地冲了进去,不管不顾冲进了帘子里。
“世子殿下!”
韩清悦吓坏了,表妹现在可不能叫男人看见。
秦弗却道:“你出去,这儿我来。”我陪她熬。
“可……”
“出来吧。”钟白仞在门口扬声道,“我们进去也没用,就让殿下待里面吧。”
钟白仞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腻腻歪歪多少年了,看下身子怎么了,早晚殿下也得被看。
看谢允伯和谢容钰贴着门窗望眼欲穿,他啧啧摇头。
女儿大了,给谁照顾,当爹当哥的都不能近身照顾了。
韩清悦听钟白仞也这么说,只能犹犹豫豫地出去,离开前还往许澄宁胸前盖了块巾子。
门扇合上,秦弗长袍一撩,伸腿也踏进了浴桶中。
甫一踏入,滚烫的浴汤里如有无数铁针刺进皮肉,刺进骨头。这一刻,像是身在百鬼地狱,百肢节内,悉下长钉,烊铜灌口,热铁浇身,剉斫镬汤,抽肠锉斩,种种刑罚都在身上用了个遍。
挫骨剥皮一样的疼。
亲身体会,方知许澄宁的痛苦所在。
任谁碰到浴汤,都忍不住要抽身而去。
他忍住了,坐定在浴桶中,将许澄宁捞起靠在自己怀里。
许澄宁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衣物,浸湿浸透,贴在她的身体上。
秦弗无心惦念,脑中无一丝旖旎遐思,他只知道怀里的女孩在经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得陪她熬过去。
他抚着她沾湿的鬓发,轻轻吻她面颊。
“你不是说喜欢韩家那样的山水别院吗?我建了几个,是你喜欢的样子,我还安排了仆婢,将来我们一起去小住,让你这小懒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你喜欢去不同的地方游玩,看看风土人情,那我把天下打下来,西陵、西戎、北厥,以后你想去哪儿玩我们就去哪儿玩。”
“你说过会陪我走完这一路,我当真了,你不可食言。食言者,要青灯古佛十辈子,十辈子吃不了肉。”
他絮絮地低声说着,捧着她的脸吻在唇上。
良久,袖子微微扯动,好像挂了重物。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只柔弱无力的手挂住了他的袖子,轻晃摇曳,像在求救一样。
“殿下……”
第444章 醒了
若有似无的一声低吟,令秦弗愕然抬头,只见许澄宁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呆而无神地盯着他,如在梦中。
“是我,我回来了。”
他压抑住一瞬间将要喷薄的激动,把她的手攀到自己肩上,轻声说道。
然后搂住她的腰,将她按在怀里。
“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嗯……”
许澄宁脸贴着他的胸膛,重新闭上了眼。
靠在一起,好像就没有那么痛了。
她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然后重又跌进无尽的黑暗中。
混混沌沌中,她热到流汗,喘息不止。睁眼回到在长安府学的那个夏天,她跟书院的同窗去踢蹴鞠。
烈日炎炎,大家汗流浃背,但都是书生,怕失礼不肯打赤膊。但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年纪比较小的学弟干脆脱了上衣。
“小学兄,你也脱啊,不热啊?”
她当然热,豆大的汗珠跟雨帘一样滴滴答答。这么热的天,她不光穿了两层,里面还有裹胸布,能不热吗?
但她只能古板地说,有碍斯文,不可,不可。
大家哈哈笑,没有逼迫她。
踢完了球,大家说要去吃饭,结果却是先转到了汤泉馆,说这里的冷浴十分舒适养人,大家要一起泡一次。
她没等听完转身就溜,两个同窗使坏,从她身后扑来,想把她扛起来丢进水里。
她心里警觉,于是一个转身躲到陆昌身后,叫他们抓错了人。
两个同窗将错就错,把陆昌抬起来扔到了水里,然后哈哈大笑,没笑完就被她也推进了水里。
她也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周身被冰凉包围住了。
好冷啊,怎么这么冷?
她也被丢下水了吗?她要上去。
手脚扑腾了两下,手突然被握住了,暖暖的。
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男子向她游来。
水中迷蒙,他却如清风明月一般,面容白皙,英朗隽秀,眼睛像星星一样亮。
像风又像水一样的男子啊。
这不是她的同窗,可为何看起来这么熟悉呢?
就好像,他们早就认识了一样。
她想问,脱口却是:“你的头发乱了。”
床上的女孩迷迷瞪瞪的,睁着眼睛,两只手拽紧了秦弗的手,突然说了这句话,叫满屋子的人都摸不着头脑。
彤星趴在床边,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脆声喊了一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