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和家里联系又比较少，有一天下午，程宇妈妈突然给他打电话，说要来学校看看他。
那是个阴天，乌蒙蒙的云层笼得天色一片灰暗，临近傍晚光线愈发暗淡又恰逢停电，程宇宿舍位处阴面视野更是昏暗模糊，他妈妈就是这个时候找到他的。
她从破旧的帆布包里拿出两张纸让程宇在上面签名。
借着晦暗的光线程宇看到那是两张泛红的纸页，可具体上面写的什么一时瞧不太清。
他想拿起来细看却被妈妈拦住，那双因为整日操劳家务而布满褶皱老茧的手将纸按在桌面上，“就是给你测算下八字，赶紧签完字老神仙还等着看呢！”
程宇当时还嘲讽了下母亲，“妈，都什么年代了，你那些封建迷信该改一改了。”
说完他拿起妈妈递过的笔刷刷几下在纸上签下名字。
“你这次请老神仙又花了多少钱？小心我爸和你急眼啊！对了，程星怎么样了，病好没有？”
程宇的话还没说完，他妈妈就把那两张纸快速折起来收进包里，撂下句「照顾好自己」匆匆消失在宿舍门口。
从出现到消失，整个过程快速利落，程宇甚至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当时只道妈妈是急着去见老神仙，再没想别的。
后来再打电话到家里时程星的病已经彻底好了。
按程宇的说法，他父母本来没准备告诉他配阴婚这件事，可见他这次暑假回来带着楚潇潇，犹豫再三还是将事情原委告知了他。
半年前程星根本不是得的什么小疾，而是一场差点要了他性命的大病。
当时程星发烧到四十度，连续一个星期，各大医院都跑遍了也查不出原因，一袋一袋的抗生素输进去却丝毫不见起色，眼看程星烧得都开始说胡话，整个人一天比一天消瘦，他父母情急之下找来了看阴阳风水的道士。
道士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索向大海，说是有海中女水鬼缠上了程宇的弟弟，小男孩阳气不足，受不得水中阴气，所以才会重病难愈。
若想消除，需得找本家男子与那女鬼配阴婚，而且年纪要在十八到二十，只因这个时间段是男人一生中阳气最盛的年纪，配了阴婚的男子四五年内不得娶阳间女子，待四五年后身上的阳气将女鬼阴煞渡化、魂归地府后方可再娶。
这么一盘算，符合条件的只有程宇了。
急昏头的程宇父母按道士所教，将写了程宇生辰八字并签下姓名的庚贴和着那道士给的一缕青灰，在固定时辰一起烧毁然后将灰烬撒入大海。
说来也奇，打那之后程宇弟弟的病竟逐渐好转起来。
本来依着程宇父母所想，程宇现在还在读大学，按那老道所说四五年后女鬼煞气化去再成亲，那时也才二十四左右，年岁刚刚好什么都不影响。
可没想到他半年不到就带了个女朋友楚潇潇回家，为防万一才说了阴婚的事。
“觉得很不可思议是吗？”
程宇干裂的嘴角在透过祠堂洒进来的月光下看血色全无。
他半蹲在神案下的身子又往后缩了缩，觉得安全一点后继续开口，“我起初也不相信这些，我们学的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这些鬼神之说应该是封建糟粕。”
“你到底想说什么？”楚潇潇有些受不了海神祠内的阴气森森，左手摸着温凉的黑曜石串不安地催促程宇。
程宇的脸上闪过丝愧疚不安，“潇潇，我见到她了。”
“谁？”
“那个和我配了阴婚的妻子。”
头顶的灯泡忽然开始明灭闪动。
原本已经适应暗淡月色的视线在迎来短暂的光明后很快再次陷入一片墨色漆黑。
如此反复几回随着「啪」地一声，灯光正常下来，光线白惨惨打在人面鸟身的海神像上看起来格外渗人。
程宇两眼发直，半蹲在神像案下的身子突然跳起，用力抓住楚潇潇的肩膀，“潇潇，她来找我了，她要和我拜堂成亲！”
吓得不轻的楚潇潇用力推开程宇，高高盘起的头发被晃得有些松散。
程宇踉跄退后几步被还算镇定的钟玥扶了一把。
站稳后钟玥开口问道，“程宇，你还好吗？”
失魂落魄的程宇点点头，定了定心神后继续讲着自己的遭遇。
第77章 阴婚
在他们一行人登岛的当晚。
程宇魂魄出窍般飘飘忽忽来到个古老的宅邸，暗灰色砖墙朱红色高门，四周松松散散装点着黄白纸花，看起来沉闷而压抑。
进入宅内绿莹莹的灯笼长长挂了两排，正中间屋子红艳艳贴着个硕大的囍字。
旁边坐在矮凳上的人面无表情吹打着唢呐和锣鼓，喜庆的乐声在鬼气森森氛围里显得有些突兀。
“吉时已到，请新郎新娘！”
尖细的声音不知是从哪传出来的，飘飘忽忽回响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程宇身子不受控制地向正对面屋子走去，直走到大堂内才停下。
“新娘子来喽！”
在两位穿着中式对襟袄裙的喜娘搀扶下，新娘子从侧面小门出现。
她穿着一身洁白色蓬松纱裙，裙子点缀着贝壳明珠之类的装饰，头上顶着个与衣着格格不入的大红囍帕。
黄灿灿丝线流苏垂下后遮住了新娘的面容，宽大的裙摆长长拖在地面随着新娘一漾一漾移动到程宇身边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