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盆被放下,很轻。
来人身形挺高,身上一股很淡的松叶气味,动作很轻地放了水,开始洗漱。
有人陪着总比没人陪着要强一点,余思归咬着牙刷想,一边摸出手机打光。
熹微月光洒落,余思归趁着月光戳开微信,看见盛淅的消息仍停留在前一夜的「睡了吗」里。
……没回他,他就不找我了。
心根本不诚。
归归感到自己被玩弄了感情,难过极了,咬着牙刷悲伤地看屏幕,等着盛淅的框会不会变成正在输入,今晚再来问问同桌睡了没有,或者质问“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哦对,白天又拒绝了他一次。
余思归突然想起这点,沉默三秒,委屈地认定他就是心不诚。
旁边那挺高的少爷洗了脸,拧上水龙头。
做事相当有条理的样子。
余思归则没有条理,洗完脸把洗面奶丢进盆里头,咚的一声,接着是口杯和牙膏,余思归把盆拿起来时又忍不住看了眼微信,然而还不待归归老师看清微信上0条未读、根本无人在意龟的悲惨境况——
一个熟悉嗓音就嘲道:
“洗完了?”
余思归:“……???”
那声音过于熟悉,那刹那,思归被吓得差点惨叫出声……
而旁边洗漱的人按住了余思归的盆,十分熟练地挡住刚刚洗漱完的、不具备反抗能力的归老师的去处。
“别叫,”
盛淅身上带着刚刚洗漱过的水汽,在黑暗中很轻地、斯文地对她说:
“把老师引来,你就完蛋了。”
第三十九章
夜空繁星闪烁, 窗外的黑夜里垂柳随风而动。
伸手不见五指的洗漱间中,水龙头滴水声静寂可闻。
“别叫,”
黑夜中那声音很轻地道:
“把老师引来你就完蛋了。”
余思归听了这句话差点儿没喘过气来, 转学生自夜中现出身形——他眉目间还带着没擦净的水汽, 有种几不可查的、俊朗而恶劣的意味。
思归颤声开口:“你……”
他竖起食指, 轻轻一嘘。
余思归吓得不轻:“盛……”
“嘘,”盛淅重复, 嗓音挺温和的, 道:“不是让你别说话了吗?”
“……”
下一秒转学生稍微凑近了点, 善意地提醒自己的同桌:
“小心把老师引过来。”
思归连呼吸声都被吓得压抑住了, 她心里有无数问题想问——而“你为什么在这”一定是最首当其冲的一条,那一瞬间惊喜和惊吓的边界都变得模糊不清。
女孩子听见洗漱间外查房老师走来走去,那是巡视各个宿舍有没有手机亮光的脚步声, 然后她抬起头, 看见自己的优等生同桌。
同桌眺望着夜色浓郁的窗外,观察老师踪迹——而后漫不经心道:
“你就没点戒心。”
归归吓得眼角都泛起一点湿意:“我……”
——我什么?余思归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争辩些啥,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被另一个人重重地捏住了。
“没点戒心,连堵你都这么容易……”
盛少爷哧地一笑, 对思归说:
“归老师,跟我走一趟?”
什么跟你走一趟?余思归惊惧之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一开口就颤颤巍巍的:“盛淅,你知道现在是什么……”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场合、这里是哪,你这样做合适吗?
盛淅仿佛知道同桌在问什么, 温和答道:“是熄灯睡觉的时候。”
然后他带着一点非常危险的滋味,压低了声音, 很斯文地对龟龟重复:“出来,跟我聊聊。”
归归老师终于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被打压,露出一丝根深蒂固的倔强:“可我不愿……”
“余思归,”同桌打断了她,表情纹丝不动,温和地说: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跟你打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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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愿意,你谁啊你!
你知道孤男寡女熄灯之后在外头逗留该当何罪吗!万一被抓住了怎么办,教导主任要打人要请家长的!教导主任要揍我的话你去替我挨打吗!
……又不会替我挨揍,凭什么拉我一起下水……
但是龟龟当时被姓盛的吓得不轻,死活没敢说出那个“不”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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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替归老师挨揍的盛少爷心情意外的不错。
他路上没怎么说话,拽着归老师绕了点小路,两人回来时查房老师已经结束了第一波巡视,庭院里半个人都不剩,基地万籁俱寂。
宿舍区寂静如深夜的山,唯有田埂里传来春夜虫鸣。
第一中学不可能不严查住宿,一旦被抓到俩人肯定同时完蛋——深更半夜的同班男女同学拉拉扯扯夜不归宿,再没有更不像话的事,现场从市区空降个教导主任来爆揍龟龟都不算过分的。
然而学农基地住宿安排非常狗屎,从那祖传的‘男女混住’就可见一斑。而且因为住宿条件太烂,厕所与洗漱的地方还在外头,是独立于宿舍小平房而存在的设施,老师不可能禁止学生起夜蹲坑坑,因此大多数管理措施形同虚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