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捧进手心心的思归则感觉少爷其实十分容易上当,也好糊弄,容易满足到像个傻子,一时膨胀坏了,乖巧甜美地应着他。
……
隆冬年关,126车上晃晃悠悠,路灯明黄,车上那场通话十分亲昵。
——然而,仔细听,属于一种尔虞我诈。
第一百零二章
第二天, 大风呼呼作响,归老师整天没出门。
她自从早晨起来就恹恹的,没有半点想学习的念头——早五晚十二的复读班生活已将她压榨得一点血槽都不剩, 结果在枕头上摸了半天, 才发现自己已许久没见过自己的游戏机了。
然后思归才想起来, 他把switch拿走,去打动森了。
归归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然而发去的微信石沉大海, 杳无音信。
也不奇怪, 思归悻悻地想。
哪个正常人过年期间能闲着啊?
腊月二十九, 妈妈晚上一般有同学聚会,他们几十年的老同学会聚上一聚,思归晚上可以一个人玩一会儿;除夕早晨母女俩要去赶年集, 柳敏去大集上提上几斤干果, 再称个几百块的牛羊肉。
到了中午左右,年集开始散了,母女俩就去墓园给外公外婆上个坟,上完坟, 她俩就回家包饺子看春晚,发压岁钱。
听外面噼里啪啦爆竹声不绝, 迎接崭新的一年。
而年初一是要四处拜年的。
思归家里人丁稀少,没什么亲戚,于是柳敏一般会带着思归去看望自己曾经的老师, 或者拜访下仍在市里的领导或朋友;而初一下午,她们就窝在家里, 妈妈看书,归归自己找点什么好玩的。
——大年初二, 姑娘可以回门。
单亲家庭出身的小孩倒是没怎么体会过,但刘佳宁认为那是最难熬的一天,她要四处奔波,还要接受一干亲戚的盘问。
于是腊月二十九那天,余思归在家昏睡了十多个小时。
她做了无数个梦,梦里仿佛看见妈妈的背影,飘飘渺渺,她想去把妈妈拉过来,却无论如何都碰不到她的衣角。
下午醒来,思归发现盛少爷回了消息——他在和自己父母逛街,便再无下文。
归归愣了一会儿神,然后爬起来,到窗口看,发觉城里夜幕低垂。
腊月二十九喧闹不已。
天阴沉沉的,然而老城区一到过年总比平时热闹,邻居里有老人出门迎接归来的游子。
她看着那些人,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一句诗,“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这里也是我的“异乡”吗?思归想。
她有过外婆,后来外婆走了;后来她与妈妈相依为命,再后来,妈妈也踏上了有去无回的旅程。
余思归拉上窗帘,满屋黑暗,她回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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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早晨,余思归一个人去赶了年集。
盛淅那天则要去他外公家。
他家渊源挺复杂的——盛淅曾大致地讲过,但人物复杂、情节跌宕,思归听得云里雾里,只隐约听出他家并不是经商出身,相反家里读书人多。
而且身上有着极深的、时代的烙印。
盛淅的曾曾祖父是晚清留美学堂出身的,曾远赴哥大求学,又在五四爆发后,辗转回了国。
回国后当时时局动荡,人人举步维艰,盛淅的曾曾祖父就将年少的儿子,也就是盛淅的曾祖父,托付给自己家在德租界,生活相对安全的挚友照看,挚友欣然应允。 他朋友家里有个跟盛淅曾祖父年龄相仿的女儿,结果曾祖父和那女孩,俩人都恰逢志于学的年纪,年龄相近,又是志同道合的青梅竹马,挚友这一照看,就把他俩照看成了情投意合的恋人。
后来盛淅的曾祖父和女孩结婚,就有了盛淅他爷爷。
他爷爷就是在这城市出生的。
——这也是他爷爷认定这座城市也是“故乡”,因此在“出事”后选择回到此处的缘故。
盛淅的爷爷和奶奶,则是上山下乡时认识的。
四十多年前,两人同是下乡的知青,生产队仅隔着一公里不到,在镇上时遇到彼此会打招呼;而就像那年代所有的有情人一样,没有人戳破那层窗户纸,两个年轻人曾交换过彼此手头的书本与彼此写过的诗,然后两个人在广播中听见了恢复高考的消息。
而爷爷奶奶在镇上最后一次相见时,没头没脑地约定了将来一起去北京。
思归不知道这算不算花前月下,却是两个年轻人的海誓山盟。
后来恢复高考。
次年初春,他爷爷成为了老三届的头一批新生。
他奶奶则出现得较晚,直到78年的秋天才出现;说是他爷爷在学校里找了许久,最终才找到的人。
盛少爷讲这故事时很困,昏昏沉沉,支离破碎,头顶悬着星星与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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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归总觉得,他的家庭,是无数个过往时代的缩影。
归归不愿在此时此刻打扰他们,一个人挤进了嘈杂的海边年集。
她明明没啥想吃的,啃了半个小面包后就吃不下早饭,但偏偏就是在家呆不下去,只好跑来集市上和人挤来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