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早在昨晚便歇在了西街食堂被装饰好的一间厢房内,屋外敲敲打打,各种乐器齐鸣,人声不绝于耳,即使叶怀兰早吩咐了枝儿等人让她多睡一会儿,她也早早地便睁开了眼。
“是何时辰了?”
与平日里清冷的音色不同,这句话带上了些许慵懒的语调。
枝儿连忙回道:“小姐,还差一刻便到辰时,时辰尚早,小姐再多睡一会儿吧。”
醒了便也睡不着了,盛玉倚在床头,半眯着眼醒了会儿神。
一缕阳光照射进来,为她镀了层金光,显得她未施粉黛的脸上更加白皙透亮。
枝儿在一旁傻愣愣地看着她家小姐。
在她的意识中,小姐自然是极美的,但许是日日相见的缘故,一晃眼,她竟不知小姐已然不似儿时那般稚嫩的眉眼,显得越发俏丽起来。
便见她墨发散落腰间,长睫微垂,已然有了少女的模样。
看着这一幕,枝儿不自觉便红了眼眶,她想,若是夫人还在的话,一定会为小姐感到骄傲的吧。
她幸不辱命,陪伴小姐至今,而往后的生活也将越来越好,夫人在天有灵,也定会为小姐高兴。
于是盛玉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泪汪汪的眼。
“怎么了?”
枝儿赶紧擦去眼泪:“无事,我这是在为小姐高兴呢。”
盛玉还待说话,便听得外间传来了敲门声,随之田月英的声音响起:“少夫人可醒了?”
枝儿赶紧跑去给田月英开门,房门一开,才见屋外齐刷刷站了好几个身着统一服装的侍女。
侍女们手里捧着沐浴用的东西,并香膏、梳妆一类用具,也不知在屋外等了多久。
枝儿赶紧迎她们进来。
请过安后,侍女们便安安静静站在一侧,等待盛玉沐浴。
待一身水汽的盛玉出来,这些人便又有条不紊地开始给她梳妆打扮,看得出她们的手艺很好,起码枝儿看见盛装的盛玉时,便一时看呆了眼。
田月英在她眼前招手让她回神,换来几声善意的轻笑。
枝儿羞恼:“我还是第一次见小姐盛装打扮的样子,一时看入了神不是很正常吗?”
田月英附和:“正常,正常。”
毕竟她活了近四十年,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貌美的女子。
少夫人的能力强,美貌仿佛被掩盖在她的能力之下,如今稍微一打扮,那份精致的美貌便丝毫掩盖不住了。
梳妆所用的时间不短,期间枝儿悄悄溜出房间去厨房给盛玉带回来几份食物。
田月英对此只睁一只眼闭只眼,枝儿还以为田月英心好,同样不舍得自家小姐挨饿,便忍痛从胆战心惊“偷”来的糕点中分了一块给她。
田月英吃着糕点,拍了拍手,门外立刻有一队小厮端着盛了食物的碗碟进来。
枝儿看着,睁大了眼:不是说高门大户规矩都多,不允许新嫁娘在成婚当日吃东西的吗?
田月英瞥她:“夫人早让我们准备了吃食,就是担心少夫人饿了肚子。”
枝儿怒。
便又见田月英轻笑着道:“不过枝儿姑娘带回来的糕点当真是好吃的。”
枝儿已经不想说话了。
用过午膳,没一会儿,便又有一行人手上端着东西朝这边走来。
为首之人不是正在宴席上应酬宾客的叶怀兰又是谁?
按理来说,叶怀兰想见盛玉也不急于这一时,但见纺织厂把婚服送来,她便也按捺不住跟了过来。
屋内,盛玉已梳妆完毕,见到来人,抬眼间,风华尽现。
叶怀兰一瞬间便控制不住红了眼,明明是府中娶妻,她当下见了盛玉却好似嫁女儿般生出万般不舍。
送来的凤冠霞帔,皆是当前品级所能用的最高规制。
婚服乃是纺织厂的绣娘们足足绣了半月而成,后又经过了几番改动,直到前两日才缝制完成。上面绣着精致的绣花,布料也用的最为轻透的浣云纱,虽然繁复却丝毫不显厚重。
盛玉本就眉眼精致,上完妆后,再有这身艳丽的婚服簇拥,无端生出一种凌厉之感,更显得俏丽逼人。
但她眉眼一弯,整个人的气质便又重新变得柔和起来:“娘亲,可是到了时辰?”
听得这一声“娘亲”,叶怀兰心里又酸又甜,她摇头:“酉时才起轿,娘亲就是来看看你可有吃些什么东西。”
瞥见桌上尚未来得及收拾的碗筷,叶怀兰眉头一松:“吃了就好,咱们家可不兴让新嫁娘饿肚子的规矩。”
几人又在房中说了会儿话,没一会儿,叶怀兰便又被人叫走了。
今日宾客众多,她是丝毫不得闲。
.
时至傍晚,太阳西斜,当夕阳的余晖大片洒向地面时,黄昏便来临了。
盛玉家中并无兄弟,边关城内也无身份合适之人,婚礼索性免去了由弟兄背新嫁娘的环节。
酉时三刻,聚集在西街食堂宴席上的众人便见得一身华美婚服的盛玉由枝儿搀扶着踱步而来。
盛玉年纪小,边关的百姓不敢说把她当儿女看待,但对她的爱护是有的,此刻望着她一身红嫁衣上轿的背影,有不少妇人因为此景触动都红了眼眶,枝儿甚至看到有几个汉子都抹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