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佛茵身子转了过来,头仍偏着,肩头一阵抽动——从小就爱哭,憋了又憋,终于还是没憋住。
心里暗恼自己不争气,嘴上犹在找补:“我就是、就是想到再不能见到阿姊你,心里,舍、舍不得。”
姜佛桑叹了口气,拿手给她擦泪:“阿妙,你不必如此。”
“阿姊!”姜佛茵再忍不住,扑进她怀里嚎啕痛哭,“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若非她一闹再闹,执意不肯远嫁,母亲也不会想出让堂姊替嫁的主意。
是她的自私任性害了堂姊!
怪道这半月以来阿母突然心情大好,只说有了破解之法,却不肯告诉她究竟。
姜佛茵信阿母不会骗自己,可眼见府中仍在有条不紊地备嫁,又免不了心焦。
昨日阿母哄她去棠棣观,她一通黏缠下来,阿母终于道出所谓的破解之法就是代嫁。
阿母说,代她出嫁的是族中一个远亲之女,她也就信了。
可心里始终不踏实。
去棠棣观的路上,她问贴身侍女,可知代她那人究竟是谁。
侍女言辞闪烁,似在藏掖什么。
她从来算不得聪明,但不知怎地,那一刻竟福至心灵。
结果正如所想,代她之人果真是堂姊。
“阿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是你。”姜佛茵哭成了泪人。
姜佛桑抱着她拍了拍,心里也是无限怅惘。
佛茵显然并非真正想通,只是不忍自己替她远嫁。
话说回来,即便她想通了也已无济于事,如今嫁去崇州的,能,且只能是她。
个中因由又不能实言相告。
“你不必觉得自责。”姜佛桑道,“阿姊是自愿的。”
姜佛茵摇头,她不信。
姜佛桑笑:“阿姊何时骗过你?”
姜佛茵想不通:“为、为何?”
“如你所说,北地风光自有妙处,我亦向往良久。而且,”姜佛桑声音忽然变得低柔,“那扈家七郎也确是个俊逸郎君。”
姜佛茵怔愣地看着她:“阿姊如何知晓?”据她所知那扈七郎并未跟来京陵。
“唔。”姜佛桑顿了顿,垂下眼睫,似有羞涩之意,“扈家管事带了他的画像来,叔母给我看了。”
姜佛茵将信将疑。但观堂姊神情,又不似作伪。
“可,你、你……那裴迆?”
堂姊当真已忘了裴迆?
“阿姊仍是那句,无望之情,多思无益。”姜佛桑抿唇,“嫁去崇州是我眼下最好的选择,不然作为许氏前儿妇,你以为京陵还有我容身之处?”
“眼下情形是不利于阿姊,但过个一两年,许氏再纳新妇,想来便不会……”
“过个一两年?”姜佛桑摇头,“等风头过去,叔父叔母便会让我改嫁,届时来求娶的,想来不是鳏老就是病残。与其如此,不若我自择夫婿。”
堂姊的话冷静且条理分明,姜佛茵一时无言。
若果真如此,对姐妹二人来讲自然是双全之法。
她只恐阿姊还和以往一样,什么都憋在心里,有苦自吞,有涩自尝。
第30章 新妇妆成
姜佛茵紧握住堂姊的手,强忍眼泪。
“我知阿母偏心,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可是阿姊,我心里视你如亲姊,若你有半分勉强,千万告知于我才好,纵是我余生再不见那人,也万不能让阿姊替我入火坑。”
“傻。”姜佛桑戳她前额,“刚刚还把北边夸得诸般好,转眼又成火坑了。”
姜佛茵顿时窘迫起来。她总是这样顾前不顾后。
姜佛桑拥着锦被往里挪了挪,让出空隙,拉她上榻。
姐妹俩肩并着肩、头碰着头,谁也睡不着。
“阿姊……”
姜佛茵还欲说话,姜佛桑嘘了一声制止她。
“阿妙,你能回来这一趟,我心甚慰。”黑暗中,姜佛桑语声带笑,“若你当真舍不得我,便来北地看我可好?”
姜佛茵想都不想地点头:“阿姊若不嫌烦,我一年去一,不,我常住北地陪你都成!”
姜佛桑忍俊不禁:“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待我想你时写信来,无论何时何地,你要抛下手头一切去崇州。”
“嗯!”姜佛茵重重点头。
姐妹俩挽着手,又叙了会儿离情,姜佛茵终于抵不住困意。
迷糊睡去前,她问:“阿姊,当真不告诉沅阳那边么?二伯母……”
姜佛桑沉默良久,道:“不了。”
室内再无声音。
姜佛桑试探着唤了声阿妙,无人应。
蹑步下榻,打开房门,门外候着菖蒲。
菖蒲在偏室听到动静,赶忙披衣来看,听出七娘子的声音,这才没有闯入。
“去叔母院中传话,让她带人把七娘送走。”
“是。”
骆氏如何惊骇且不提,赶忙带着仆妇将熟睡中的姜佛茵转去了别处。
姜佛桑终于得以躺下休息。
卯正初刻,天色将明,侍女轻扣门扉。
“女郎,该上妆了。”
出嫁的日子终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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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未尽,尚留了个尾巴梢,似也想掺和一下人间的喜庆事。
姜府内外早已结上五彩,而今灯火通明,家仆穿梭往来,乱中有序,已是提前张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