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度脸色越来越沉。
里吏停下絮叨,还以为自己说岔了话,就见他携着怒气直奔牛二而去。
牛二才将迈步,忽闻一阵风声,扭头,看到的就是猛虎一般朝自己扑来的萧元度。
萧元度一把揪住他胸前衣物,往后一带,牛二整个人被凌空拖起几丈远,而后又被他往地上重重一掼!白眼一翻,心肺差点从嘴里吐出来。
萧元度并未松手,单腿屈膝半蹲在他面前,一双眼阴煞得厉害。
看姜女跟牛胜有说有笑,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这牛二还敢找死。
“你给我记住了!再敢去前村一步,扰新妇一家——”
单瞧那杀人似的眼神,后面的话也不必再说。
牛二感到脖颈阵阵发凉,吓破了胆,忍着满嘴血腥味,连连点头。
离开围塔村,两人又去了前村阿欣家。
阿欣父母悲喜两重天。喜的是阿女回来了,悲的是好好一个人弄成了这副模样……
姜佛桑安慰了几句,留下些银钱,托苗飞和珍娘把人照看好,背过身又叮嘱苗飞给珍娘看看她身上的伤,而后便和萧元度动身返回了巫雄。
一路没什么话,两人似乎都有满腹心思。
本是晴空万里,突然飘来两朵乌云。
那乌云生了双翼也似,一路往南,过了瀚水,过了漳江,最终停留在京陵城的上空。
第330章 学做贵人
从太极殿出来,彭惑仰头望了望天,进宫城之前还是天朗气清,不过一会儿功夫,已是阴云密布。
七月秋风起,怪不得。
彭惑抚了抚手背,撩起衣袍,踩着仆从的背登车出了阙门。
闭目坐在宽敞的马车内,脑中回想着方才与天子的对话。
天子这次召他进宫别无旁事,只道念他多年来忠心耿耿,打算重赏于他。
彭惑生性谨慎,自入仕以来更是临深履薄。若是以往,他定是想都不想就婉言谢绝,何敢居功?或者要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赏赐,让天子面上过得去,心里又不至结疙瘩。
但这回……
彭惑思虑再三,还是横了横心:“臣别无所求,唯有一愿,恳请陛下升彭氏一族为士族。”
天子听了这话,显得十分为难。
一阵冗长的静默后,殿内响起悠悠一声长叹:“此事寡人亦不得措意,须其他世族同意方可。卿可前去探问一番,他们若是准许,寡人自无异议。”
“可——”
羸弱的天子突然呛咳起来,“寡人这身子,是、是越来……”一句未完,眼瞧着已喘不上气。
内监宫人立即围拢过来,披衣的披衣,端药的端药。
彭惑再不得开口,关切了两句便告退了出来。
“家主?”管事隔车请示。
彭惑睁开眼,道:“去太宰府。”
这几年京陵看似平静,实际也发生了不少事,主要体现在朝中人事变幻上。而朝中事又必然牵连到几大世家。
凤翔三年春,大将军许晁收归了西南沧州后班师回朝,正该春风得意时,却因妻族而见疑于天子,兵权被收归,自那以后很是低调了些时日。
直到凤翔四年秋,在其叔父大司马许峋的力荐下,天子派许晁率大军出征南州。
谁都清楚,许氏一族能否扳回局面、重回昔日煊赫,全在此一战。
满朝文武翘首以盼,心情却不尽相同,有盼着凯旋的,也有盼着失利的。
总得来说,盼凯旋的少,盼失利的多,终归国朝利益不如家族利益。
真正企盼着这场胜利的大约只有天子一人。
北地六州明面归服实则各自为伍,民间戏称他半阙天子,他何尝不知?可实际上他连半阙天子也算不得。
好在西南叛乱已平,若然能把南州重新纳入大燕版图,届时君威既树,兵力亦壮,便可倾全力向北地开刀……
许晁在南州耗了大半年,搭了无数粮草军饷,最后不负众望——损兵折将无数,无功而返。
消息传回朝中,天子震怒,军报直接砸向大司马许峋。
许峋不敢置信,捡起展开、逐字看完,当场喷了口血,人也倒了下去。
许晁归来后也被问了罪。念他以往军功,并未夺职,杖责罚俸后仅是命其在府中禁闭思过——天子虽不肯再听他那些“山形海势复杂,遍地瘴疫之气”的辩辞,却也还是想保他一保的,毕竟许氏彻底垮掉,于他并无益处。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许峋自大殿上受激晕倒后,再醒来已是口歪眼斜,说不得一句整话。
天子前后派了好几拨医令前去许府救治,大半年过去,病情无丝毫好转迹象。
这可真是一家忧愁百家欢喜!
谁还顾得上朝廷才刚打了败仗,都奔着空出来的大司马之位使力去了。
多方博弈到最后,花落羊氏一族的羊簇身上。
也不算意外。羊氏本就位列四大士族,关键人还有一个好妹子!
天子而立之年,身弱多病的缘故,至今只得了一位皇子,就是羊簇之妹羊妃所出。
天子大约也清楚自己天寿不永,能制衡连氏的许氏如今又肉眼可见地衰落下去,恐自己去后小皇子为连氏把持,这才有意扶持其母族。
而彭惑恰在这上头助了把暗力,今日的赏赐多半也是由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