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倒不难理解
以往在许氏,别说抛头露面做买卖,日常出个门都要臧氏批准。陪嫁的田铺庄园能且只能交给仆人打理,自己偶尔对对账也就罢了,想亲自经营是万万不能的。
前朝贱商贾,大燕初期也曾行抑商之策。可生民所需、商利之厚,仍驱使不少人纷纷从商。小贩、行商、坐贾,渐渐组成了庞大的经商队伍。
南渡之后,奢靡之风盛行,从上到下都讲究及时享乐,朝廷也要靠此项增加税收,商贾的地位这才获得提升,甚至不少官僚也参与其中。
但升得再高,也只是和编户齐民等同,在高门阀阅眼里,仍旧是上不得台面的贱业。族中男子都甚少让沾染铜臭,又何况是女眷?
北地与之相比,氛围好了太多。
萧家虽然也要顾及颜面,至少没把话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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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房出来,姜佛桑直接去了萧家别苑。
马车内,良媪跟她感慨:“卞夫人是个好的。”
不管是处于长嫂的位置还是担着掌家之责的缘故,卞氏对女君算得上关照。
比之三房那个只会说风凉话的翟夫人,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姜佛桑点头:“萧家内部这样有条理,也得益于她管家管得好。”
虽然卞氏声称只是代管,但据姜佛桑所知,萧家日常事务泰半都是她在打点,只有逢年过节佟夫人才出面撑一下大局。
“她是个能干的。”良媪道,“不简单。”
确实不简单。
萧家这几个儿妇,虽非出身世家,却也绝非翟氏拈酸时口称的“小门小户”。
就拿她这长嫂来说,娘家本是棘原大族,若以萧琥起家前的身份来看,还算高攀了。纵然如今形势已然逆转,也只能说卞氏一族眼光毒辣,早早就绑上了萧家这艘巨船。
翟氏虽无宗族撑腰,父亲却是和萧琥一起当过县吏的,两人相识于微末,又是过命兄弟。更别说翟都护还是萧琥南征北讨时的左膀右臂。
至于那郭氏,确实毫无背景,只因战乱时救过萧元牟一命,萧琥感恩,这才命四子娶她为妇。
反观自己,徒有祖上留下的清贵虚名,在这棘原城内却未必好使。
认真说来,萧家几个儿妇中,她才是最没有凭恃的那个。
除非凭靠天子,那也只是一时。
北地民风彪悍,王侯亦可轻,这些军阀对天子的敬重就更是浮于表面。
何况,燕皇室的风光也持续不了多久……
算来算去,还是只能靠自己。
靠那个名义上的夫主萧元度?姜佛桑想都没有想过。
第65章 三张图纸
到了别苑,姜佛桑叫来良烁,嘱咐他两件事。
一件是购置庄园。有了庄园才能安置那些匠人,他们也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另一件就是在城中寻找合适的商铺。
“是否在东市找?”良烁与卞氏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姜佛桑摇头:“选在西市。”
原因她未细说,良烁也未多问。
“先找几间?”
“价格不拘,地段要好,先盘三间下来。”
良烁点头记下。
随后,姜佛桑去了纺工织娘们的院落。
连皇后赐下的这五十名匠人中,纺工和织娘占了小半,足有二十人,这也正合姜佛桑心意。
只是,她们所用缫车仍是手摇缫车,织机也多是踏板织机。
听良媪说,早年间洛邑宫城中有人用过“五十综者五十蹑,六十综者六十蹑”的多综式提花机。
不过这是一家独有的绝技,只为皇室服务。后来洛邑失陷,那织娘也不知去了何处,总之这种织机并没有在南地出现。
便问乳母:“关于那织娘,你可有更多耳闻?”
良媪仔细回想,“那织娘姓陈,夫家好似在临海郡,听说她手艺精绝,能织出散花绫。后来受到太尉夫妇的青睐,将他们一家接至洛邑,献给了宫里。还在太尉府时有人见过,说她那蹑织机呀十分繁琐,拉动经丝的蹑就有百二十个,手中好几个梭子装着不同颜色的纬丝,一点不乱,要六十天才能织成一匹,匹值万钱。”
六十天一匹,一年也就能织六匹出来,虽说金贵,但这种金贵可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的。
菖蒲知道女君打算开缭作,就问:“绢罗绮锦这些,寻常人本也买不起。既然只能做贵人的生意,自然越昂贵越精美越好,不是吗?”
姜佛桑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
北地百姓才从动乱中缓解,多数还处于食不饱衣不暖的阶段,想做他们的生意是万万行不通的,所以姜佛桑最开始的目标就是那些富贵人户的钱袋子。
但即便如此,六十天一匹,也还是太慢了些。
姜佛桑去到她最初被关的那间居室,要了笔墨来,跽坐于案后,勾勾画画了小半日,才让人把那几个木匠叫来。
木匠们也正想见她。
北上途中女君曾交给过他们一张图纸,要求他们做一架缫车出来。
他们在宫城时倒是常与器具家什打交道,只未曾接触过这个,研究了许久,不过到崇州时就已经有了眉目。
只是随后又经历了大婚、抢亲诸事,他们被困崇州月余,直到今日才有机会将东西呈上。
姜佛桑见了实物,甚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