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膳时,也没见到暮云阔的身影。
林晞和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嘱咐齐乙给他留下些吃食。
“师父,您是不是又训斥他了?”
林晞和瞪他一眼,没有解释。
“您也知道,他就是个倔脾气,要顺毛捋。”齐乙惆怅道,“不会又要罚他吧。”
“我就算是要罚他,你急什么?”
“他那个小身板要是又病了,那不是还得我来照顾。”
“就照顾他一次,你就抱怨连天,一点没有师兄的样子。”林晞和道,“这次没有我罚他,不过他应该去吹吹冷风,让头脑清醒一些。”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还不清醒啊。”
“是啊,聪明的人有时候才会不清醒呢。”
林晞和夹起一个鸡腿放进齐乙的碗中。
“日子还是要糊涂着过。”
齐乙看着鸡腿受宠若惊,一口咬在上面,生怕林晞和反悔将鸡腿夹回去。
“是啊,师父,还是像我一样听话的弟子比较好,对吧。”
林晞和无奈地点头承认。
在申皖妍和蔺泱泱的偷笑声中,齐乙依旧仰着头沾沾自喜。
到了晚些时候,暮云阔才回来,他的肩膀上覆着白雪。
抬头望向她的时候,眼眸湿漉漉的。
每次都是这样,非要把自己搞到十分狼狈可怜的模样。
林晞和这次将心一横,后退一步,进到屋内。
她将身上的大氅挂在衣架上,吹灭烛火。
暮云阔站在庭院中央,待到灯熄灭之后他才灰心丧气地推开自己的房间门。
身上的衣袍,靴子已经湿透。自己也被冻得浑身哆嗦。
为不打扰林晞和歇息,他在偏房给自己烧好一桶洗澡水。
待到梳洗完毕之后,他才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
借着月光,看到桌上的一个包袱。
他将上面的结打开,在黑暗中细细摩挲着。
都是他的东西。
暮云阔将这些东西随手一撂,径直走向床榻。
他仰面倒在床上,从枕下摸索出一个木簪,握在手中。
这是他送给林晞和的第一个木簪。
当时被她装在盒中,与其他的一起,还给了他。
每一次都很决绝。
从来不会给他机会。
他将簪子放在脸颊旁边,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
“滴答——”
化雪的声音将暮云阔惊醒,睁眼一看还是在黑夜之中。
他翻了个身,望向窗外。
三日的风雪终于停了,屋檐的积雪也开始逐渐融化。
雪化比下雪时还要冷些,明日他要是要给屋内多加些炭火,也要时刻提醒她莫要一直站在窗前。
正想着,暮云阔突然意识到,都不知道明日是否能进到林晞和的屋内。
“滴答——滴答——”
檐上的水,有的滴落在砖石上,有的滴落在小水洼中。
他在暗中静静地听着,眉头微微蹙起。
好生熟悉。
每一滴都像是敲击在他的心上。
这个声音将他带回那个痛苦的记忆中。
晦暗的房间,浓厚的血腥气,还有接连不断的“滴答”声。
暮云阔猝然从床上爬起,连厚的衣袍都还未来得及拿,套上鞋就往外跑。
到林晞和的房门前他急忙刹住脚步,他定了定心神,希望是自己的多虑。
他贴在房门上,侧耳倾听。
屋内的微弱的声音,让他心头一紧。
他抬起一掌,将房门破开,疾步跑到床榻边,撩起床帏。
“师父——”
林晞和将头埋在被褥中,只发出闷闷的哭声。
“师父——”
暮云阔小心翼翼地将被褥掀开。
只见林晞和缩成一团,双手死死地捂住耳朵。她紧闭着双眼,泣不成声。
看到她想起痛苦的回忆,暮云阔的心像是被捅了一刀。
他将她抱在怀中,轻声安慰着。
而林晞和却像没有意识到周围有旁人,她全身颤抖,泪如泉涌。
他从未见她哭过,将冰锥从她的身体中拔出时都没有哭。
这是第一次。
第71章
窗外的水滴声接连不断, 引着他们重蹈噩梦。
林晞和哭到脱力,最后在迷迷糊糊中昏睡过去。
暮云阔抬手,将贴在她面颊上的发丝抚至耳后。
他坐在床边, 牵着她的手, 心底是无限凄凉。
林晞和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那三日有多么绝望。
五根冰锥穿透她骨肉。
被生生钉在木板上, 逃离不了的禁锢,身体上的痛苦,心灵上的折磨。
暗无天日的囚禁中耳边充斥着鲜血滴落在罐中的声音。
每一滴都在逐渐将她击溃。
可即便如此痛苦, 她都无法解脱。
她无法选择死亡。
暮云阔的肩头濡湿一片。
他的安慰起不到一丁点作用。他无法抹去她的记忆,也无法消除她的痛苦
他心知, 明日一早, 林晞和依旧会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或者笑着安慰他。
看着她痛苦,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天刚蒙蒙亮时,林晞和幽幽转醒, 觉得周身酸痛无力。
她偏过头看到暮云阔坐在床沿上,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窗外。他面色不佳, 看来是在这里守了她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