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理立于台阶之上，朗声道：“各位听在下一言，暮仙长下山就是寻找解决此事的方法。如今回山，定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留着妖王的性命就是万全之策？”
“非也。”司理道，“但我毓灵派定会给所有仙门一个交代。各位仙士，还请再等十日，十日之后，各位可齐聚毓灵派见证。”
说完，司理走下台阶，拱手给在场之人作揖行礼。
——
已入深秋，庭中枯枝已无叶可摇，群雁早辞，唯见孤鸿三两只。
林晞和坐在屋内，怔怔地望着闭合的院门。
“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吧。”
待到林晞和应答，敲门之人才推门而入。
司理走到院内，如往日一般手中端着药碗。
自她醒来之后，唯有司理准时给她煎药、送药，确定她状态平稳才会离去。
司理将冒着热气的汤药放在桌上，自行坐在一边。
“方子奕已被关进牢内，在他所躲藏的地方找到多名仙士和百姓的尸体。这件事牵连多方门派，加上之前贩卖禁药的事情，可能需要门派间联合判处其罪行。”
林晞和微微颔首，表示她没有异议，双眼仍盯着院中一片枯叶被风裹挟着打转。
“狐族新的首领连符写信说他已将孟仙长的尸身葬于墟颐山下。”
“也好，他和红袖二人也应同穴。”林晞和轻声道。
这几日，司理每次来都会说些要事。
没有说的，她也没有多问。能说的便会说，不想说的问也问不出来。
司理将碗推至林晞和的面前，轻声道：“您快将药趁热喝了吧。”
林晞和垂眸，静静地盯着碗中的汤药，没有作声。
司理打量着她的神情，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攥起。
“你说……”林晞和双唇微动，轻声道，“人的一生是在于自身的信念还是外界的影响？”
司理怔然，思忖片刻后答道：“兼而有之。”
“哪一个效用更大呢？”
“有时可能也无关信念还是影响，而是一念之间。”
林晞和轻叹一声，摇摇头道：“又多了一条——意外。”
她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汤药。今日的汤药和往日不同，多了几瓣莲花。
“那你呢？现在做的选择是什么？”
司理喉间微动，果然还是瞒不过她。
他盯着她的双眼，坚定道：“当下最好的选择。”
林晞和对上他的目光，问道：“最好的选择？”
“对。”
“既然是最好的选择，那至少不能累及旁人。”
“不会累及旁人。”司理身体微微前倾，道，“尽我所能，两人之间至少守护一人。”
林晞和将勺子搁置一边。
“那我便相信你所言，不会累及旁人以及留他一条命。”
说罢，她端起碗，一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如果，这一切是她的到来而改变的，那就由她来结束罢。
司理盯着空碗，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待到司理走后，林晞和便一直坐在那里静静地盯着门外青绿色的结界。
至少现在，暮云阔安然无恙。
她被方子奕掳走那日便有所怀疑。
亭中石桌上被整齐地排成一排的茶杯，可能是某人到访过的痕迹。
而这些时日，暮云阔都没有见她，极大可能是已经被司理控制住。他们也算是自幼相识，对彼此的弱点了如指掌。
不过，司理向她保证，那她便再信他一次。
他可以用她的性命取得仙首之位。
待到夜色沉沉，林晞和才从桌边起身。
也不知道司理给她的汤药何时会见效，既然不知道何时会死，那她还是按部就班地过好每一日罢。
林晞和吹灭屋内的蜡烛，准备就寝。
天气愈发寒冷，她体内的妖丹还是异常灼热。
林晞和从枕下摸出梨花簪，攥在手中。
看来，他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她双手握着梨花簪，贴近脸侧，就这般昏昏沉沉地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身的不适将林晞和从睡梦中唤醒。
她周身滚烫，似乎是烈焰灼烧每一寸肌肤。
林晞和一手捂着胸口的妖丹，一手撑着床榻起身。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上一杯凉水，一股脑儿地喝下去。
只是这杯水对于她来说根本无济于事。
林晞和用手撑着桌沿，阖上双眼，默念灵诀。
胸口的妖丹竟开始微微抖动。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林晞和转头望去，只见一道身影立于房门外。
一瞬间，林晞和的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所有的情绪瞬间上涌。
她想走过去开门，可双腿却不听使唤，膝盖磕到桌腿，发出咚的一声。
屋外之人听见异声，一把将房门推开。
寒气侵入屋内，让林晞和原本燥热的身体得到舒缓，大脑也清醒许多。
暮云阔逆着月光，站在她的面前。她甚至看不清他的神色。
林晞和强行将心中的酸涩压下，若今日是他们最后一面，至少要笑着别离。